“雨歆回來了？來，坐。”柳建成立刻從沙發上撐起身子，擺出了和打電話時的凶神惡煞完全不同的麵孔，笑著招呼她。

  “您有什麽事就直說吧。”羅雨歆隻覺麵前這張掛著虛偽笑意的麵孔惡心，淡淡地道。

  “是這樣的，爸爸公司最近經營不善，資金有點緊張，我想找我女婿借點兒錢周轉一下。”柳建成說這話的時候，倒沒什麽心理負擔，仿佛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羅雨歆聽完後一口拒絕：“不行，我開不了這個口，再說您當時不還是嫌棄他殘疾來著，怎麽借錢的時候他就是你女婿了？”

  柳建成當即惱了，蹭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隨手拿起一個酒瓶子指向她，怒聲道：“你就這麽跟你爹說話？好歹老子也是養了你二十多年，如今嫁進豪門了，幫你爹做點事怎麽了？”

  “你以為他就猜不到你讓我嫁進去除了有奶奶的意思，你就沒有別的不純動機了嗎？他又不是傻子！不過這段時間他對我還不錯，我不想因為這個就欠他人情。”

  “你們是夫妻！夫妻講什麽人情！他幫幫嶽父不是應該的嗎？”柳建成氣急敗壞地指著她吼道，酒瓶子掄了幾個來回，最終也沒敢甩到羅雨歆臉上。

  這時柳千雪也從房間內走了過來，優雅地坐柳建成旁邊，添油加醋道：“爸，我看您還是給她慣壞了，嫁給傅熠辰後她完全分不清自己幾斤幾兩，都敢給你甩臉色了。”

  “我說的都是事實。”羅雨歆淡淡道。

  “哦，那你是不想見到你最在乎那個人了？”柳千雪翹著二郎腿，自下而上將站得筆直的羅雨歆打量了番，揶揄道：“當了總裁夫人，品味依舊不怎麽樣，傅熠辰就算是個殘廢，對女人也不是什麽歪瓜裂棗都能忍受吧？你這樣下去不會被他玩兒膩？”

  羅雨歆緊皺著眉，想著母親已經受了那麽多苦，她不想讓她再受到傷害，至於傅熠辰，這人對自己又沒什麽不好，卻總要被柳千雪拎出來嘲諷一番。

  怎麽想她心裏都不太好受，看了眼正眯著眸子打量她的柳建成，就是這樣一個陰險狡詐的人，掌握了她幾乎全部人生的主導權。

  心裏剛建起的防禦堡壘塌了，尊嚴也暫時擱置到一旁。

  她點了點頭，說道：“錢的事您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的，也請你們不要為難我母親。”

  “羅雨歆，你別給老子耍什麽花樣，最遲今晚啊，能不能借來錢都給我個答複。”柳建成冷聲道。

  “能借來最好，借不來自然有人替你還債。”柳千雪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我會跟他說的，給我一些時間。”羅雨歆想不出還能怎麽應付他們，隻能一遍遍給出這個連自己都覺得虛無的承諾。

  回到公司已經九點半了，她做什麽事都心不在焉，數據不停出錯，腦中盤旋著柳建成和柳千雪的話，心跳不時驟然加快，讓她生出一種窒息感。

  於是起身打算去泡杯咖啡提神，在開水間碰到了一個同樣來接水的小姑娘，一頭棕褐色及肩卷發，麵容很清秀，但看著她的眼神怪怪的。

  羅雨歆接完水，見她還在盯著自己，禮貌地朝她笑了笑，正要往外走，突然胳膊被拉住了。

  她回過頭問道：“有什麽事嗎？”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但是經理剛剛讓我去儲物間拿東西，可我真的很急啊，消息是剛發的，你看。”小姑娘邊說邊劃開微信消息，列表中同一時間發給她消息的有兩人：媽媽，許經理。

  羅雨歆被其中兩個字眼驚動了下，下意識點了點頭：“你快去見你媽媽吧，她肯定有急事，要拿的東西微信發給我，我取完替你送去。”

  小姑娘感激地攥住了她的手，連聲道謝，然後一溜煙跑遠了。

  不一會兒羅雨歆收到了一張圖片，上麵是她要給許經理送的東西。羅雨歆放下咖啡，轉身朝儲物間走去。

  她輕輕推開門，走到兩米高的架子前，一排一排搜尋著要找的東西，等她照著圖片將東西找到，再三確認無誤後，拿著東西走到門口，一推門卻發現門開不了了，她以為是自己力氣不夠，又加大氣力試了一遍，還是沒開開。

  她推改為拉，甚至將腳頂在門上，全身用力往後仰，依舊沒能打開，這才確認自己是被鎖在裏麵了，而且八成是外麵的人故意的。

  門外剛剛拜托羅雨歆事情的小姑娘聽著門口傳來的聲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恨恨地道：“讓你勾引我的小傅總！看我不整死你，賤女人！”

  羅雨歆試圖開門用去了大半力氣，又因為隻是出來衝個咖啡沒裝手機，眼下她孤零零一個人，儲物間又極其偏僻，平常根本不會有人經過。她怎麽出去呢？誰能來救救她？

  羅雨歆昨天到今天都沒經曆過什麽好事，整個人累得不行，一大早被父親刁難，回到公司又立刻被同事設計，為什麽這些事都要衝著她來啊！她隻想安安靜靜地掙點兒錢，再往高處爬爬，然後想辦法將母親救出來，離開這座城市，永遠不再回來。

  但是眼下這都是什麽事啊！

  羅雨歆順著門滑落下去，坐到地上抱著膝蓋緊緊蜷成一團，腦袋埋進臂彎，一直憋著的眼淚因重力急速下墜，嘀嗒嘀嗒砸到了地板上。

  絕望之時她甚至去窗邊看了看陽台，想著能不能直接從樓外麵爬過去。

  但呼嘯而過的風讓她心生畏懼，很沒骨氣地打消了這個念頭，隻好繼續坐到門口，方便捕捉門外的動靜。

  她不停給自己加油打氣：“再撐撐，再過半小時肯定會有人來的。”

  就這樣硬生生撐了不知多久，直到天都黑了，還是沒人發現她。

  她又冷又累，饑渴交加，腦袋越來越沉，閉上眼睛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竟是：要是能睡過去也挺好，至少不用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熬過這一夜。

  想完這些就閉上了眼睛蜷縮在門口。

  門突然開了，一陣涼風急速灌了進來，瞬間將羅雨歆吹醒，她下意識抬起頭，正對上傅熠辰滿是擔憂的眸子，心裏一酸，眼淚一下子噴湧而出。

  傅熠辰這會兒見到她這個樣子，哪兒還有什麽火氣，心裏隻有細密的疼惜。

  還沒等他伸手將人扶起來，羅雨歆已經撐著牆自己爬起來了，下意識想去抱他，又想到了什麽，怯怯地縮回了手，低頭悶聲掉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