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水流逝，曾經那群嬉笑玩鬧、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們都已經長大。

  朝子衿已成了皇後，如果說幾年前，京城裏的人提到她的名字，免不了要一陣惋惜，那現在就是眾望所歸。

  “哥哥早就已經到了年紀，真的不考慮娶親嗎，哪怕是一名側室？”

  子衿今日受特赦回朝府看望。這都多少年了，他還是孤身一人，她這個做妹妹的比誰都要著急。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是沒辦法生，如今居在深宮，更是明白子嗣的重要性。更何況兄長是朝家唯一的男丁，怎能不綿延香火？！

  朝戚沐眼裏無奈：“沒遇上喜歡的。”

  “沒遇上喜歡的，不代表就沒值得娶的。”子衿盡量讓神態保持平靜，心底簡直要被他氣死。這些年要不是記得兒時他那段荒唐的日子，她都要懷疑兄長是不是不行！

  “唉...”朝戚沐看了她一眼，低頭隻是歎氣，“聽憑皇後娘娘做主。”

  “你還不情願了？！”

  子衿再也忍不了，往地上將手裏的杯子摔碎！

  “身為男兒的你為朝家繁衍子嗣，天經地義！”

  她從位置上下來，抓住他的肩膀，氣得眼眶紅豔，平添幾抹勾引人的妖冶，“朝戚沐，你早就到了年紀，卻至今還未婚配，你知道宮裏有多少人為此說本宮的閑話？你怎麽能那麽自私！”

  朝戚沐愣了愣，呆呆地看著她。

  子衿也怔愣一會兒，半晌後收回視線。背對著他閉上眼睛，腦海裏突然出現一個人：“哥哥，你覺得徐未然...”

  朝戚沐睜大眼睛，看向她。

  ...

  又是幾年過去，側室徐未然為他產下一子，一家三口的生活平淡卻溫馨。

  “確定了嗎？”

  子衿冷冷一笑，“一直以來和葉懷寧通風報信的人，真的是她？”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朝子衿其實早就有所懷疑，隻是那個時候，徐未然還懷著身子。她為了朝家子嗣考慮，另一方麵也不得不顧及即將為人父的兄長感受，所以才拖延調查至今。

  可是現在...

  她神情譏諷，戾氣閃過：“到底是商家出身，一日為奴，終身下賤。”

  “還有那個葉懷寧，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居然能早在那麽久之前預料到後麵會發生的一切，在本宮身邊安插間諜...”她還能通曉未來不成？這該是多深的城府。

  “看來...她是留不得了。”不知是在指向誰。

  ...

  徐未然現在很不安。

  她發現自己被人跟蹤，求救的消息甚至沒來得及傳遞出去。

  那是皇後的人，她知道...皇後在發現自己背叛她的那一刻就沒想過要掩飾，該害怕的該是自己...

  “皇後娘娘駕到——”

  幾人衣裳華貴地進來，光彩耀人的模樣，無一不彰顯她現在過得有多麽好。可那又如何，心地惡毒的人不與人為善，好日子總有一天會到頭！

  徐未然穩下心神，抬步過去：“娘娘，您怎麽...”

  子衿直接一耳光將她打翻在地！

  “啊...”徐未然的腿磨破了皮，跪在她麵前。目光探向四周，皇後帶來的宮人幾乎包圍了整個屋子，剩下的仆從...

  都是太師府裏的，怎麽可能違抗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小姐。戚沐、戚沐他還沒有回來...今日大概是出不去了，她可憐的孩子，她竟趕不及去見他最後一眼...

  徐未然落下眼淚。

  子衿滿臉嘲諷，居高臨下，將她的下巴抬起來，扳正她的臉：“背叛本宮的時候不是很有膽子嗎，怎麽如今這幅作態？可真叫人反胃...”

  眼看她的手又要揚下，朝戚沐匆忙趕走門口的人出現，攔住她的手：“阿...皇後娘娘，您在做什麽？”

  他滿目震驚。

  “戚沐...”徐未然哭得梨花帶雨。他終於來了...這個世界上，她就知道，他會守護好她們母子...

  “嗤...”子衿冷笑一聲，見不慣她的樣子，朝戚沐抓著她的手腕力道很輕，她輕輕一拉就把攔在麵前的人推開。

  “啪！”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在房間裏頭響起，如此清晰。

  “阿衿！”朝戚沐睜大了眼睛，“你知不知道你如今在做什麽？”

  目光突然落在她發紅的手上，下意識抓起來：“你的手...”

  “本宮腦子清醒的很，沒必要兄長提醒。”子衿拂開他的手，淡淡地掃他一眼，隻是眼底流露出的失望，讓他瞬間僵住。

  周圍她帶來的宮人，安靜地低頭等待派遣。

  怡靜看向少爺的目光帶著譴責，暗含質疑：“少爺，就是您這位的枕邊人，一直在暗中給宮裏的那位主子遞消息呢...那麽多年了，您是真的一點也沒發覺嗎？”

  “什麽？”

  朝戚沐第一時間轉身看了徐未然一眼，又看向子衿想要解釋，“阿衿...你相信我，我真的從來都沒有...”

  徐未然的心，刹那間就冷了。從他回過頭的那一刻起。

  於是她笑了，滿懷嘲諷，格外刺耳。

  “你笑什麽？”子衿半闔著眼，眸中盡是陰狠，“在可憐你自己嗎？”

  “我是在可憐您啊，皇後娘娘。”

  “你、說什麽？”兩兄妹的眼神齊齊變了。

  或許也知道自己離死不遠，又或許是覺得活著也沒了意思，徐未然捂著臉，居然站起了身。

  第一次喊地那麽撕心裂肺，喊出自己抑鬱多年，憋悶在心底的心聲！

  “您為什麽給我和你兄長牽線？究竟是為了我好，還是為了你們朝家的香火，覺得我的身份還有性格容易掌控，哪怕有一天發現當年的騙局，也翻不起什麽風浪？！”

  “誰告訴的你這些？”子衿麵目平靜。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眼淚一滴滴順著臉頰滑落，她卻沒了知覺，是心死了嗎...

  “葉小主早就把一切告訴了我。你朝子衿，從始至終、壓根就沒把我當過朋友！

  當年你做的那一切，一是為了膈應葉靈兒，滿足你心底的勝負欲；二是為了讓我被京城裏那些女眷孤立、排擠滿足你東西被覬覦的報複心；三是為了事後在我麵前裝好人，滿足你的惡趣味...一直以來，我就像一個傻子、像個玩具一樣，被你們兄妹二人戲弄！”

  朝戚沐皺了皺眉頭，看了子衿一眼。

  “嗬嗬嗬...”子衿心底並沒有升起什麽情緒，更別說覺得愧欠，如今她隻遺憾曾經的自己做的還不夠狠、不夠絕！低頭露出詭譎的笑意。

  “那麽多年...我多少次希望，甚至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否則，你怎麽會願意娶我。”

  她的目光轉向她愛了一生的丈夫，心痛地近乎撕裂，精神恍惚。

  “可是我付出的一切，終究抵不過你妹妹的一句話...”

  “現在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嗎，哥哥？”子衿的心情很好，露出的笑容也顯示出幾分真切。

  “嗬嗬...朝子衿，你以為你現在所處的境地高高在上，所以在心裏洋洋得意是不是？”

  “哈？”子衿挑了挑眉梢。

  周圍幾乎沒有人說話，徐未然如今的作為就是在自尋死路。

  “你以為你的丈夫真的愛你嗎，你不也一樣在自欺欺人？告訴你，皇上愛的一直都是懷寧姐姐，你是沒見過皇上待她有多好...足以讓你發瘋的程度。要不是你父親身居高位引得皇上心存忌憚，皇上早就把你廢了！

  嫁給一個不愛你自己的男人，你的心底其實和我一樣痛苦！什麽狗屁皇後，不過是個沒有人愛，所以四處亂咬的可憐蟲罷了！”

  “你說什麽...”她的眼尾妖冶泛紅。

  下一刻，沉重的耳光再次甩在她的臉上。隻是徐未然怎麽也沒想到，這次打她的居然是朝戚沐，她的丈夫打她打得比剛才更重、也更痛。

  她好像第一天才認識他，那樣可怕的眼神，充滿殺氣，狠毒到恨不得把她身上的血肉一刀刀剜下來，恐懼地令她顫抖。

  “這不是你能說的話。”

  她到底什麽不該說！是她過線了嗎，她說的話傷到了他從小捧到大的寶貝妹妹？！就允許他妹妹折磨自己，她至少都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就連說他妹妹幾句都不能嗎？！

  他妹妹的心是心，她那顆被他傷的千瘡百孔的心，就不值一提了嗎！

  徐未然渾身發抖，無聲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