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子衿已趁著這一會兒的鬆動，掰開了他的手。

  她抬步朝前。

  衛瀾衣望著她的背影，眸中閃動。

  ...

  同一時間，

  葉懷寧捧著混沌的腦袋，從案上起身。

  總感覺，好像忘記了什麽特別重要的事...

  卻見宣紙上墨跡點點，上麵的一行字，字體娟秀，明顯是出自自己的手：

  每個人都有愛人的權利，但是愛人之前，要先學會愛自己，而不是一直重蹈覆轍，還自以為多癡情。

  她執著這張紙，對著上麵的字跡，陷入沉思...

  ...

  “回來了？”

  “嗯。”

  鳳壹之執著子衿的手，兩人一同進入馬車內，依偎在一起，自成一個世界。

  曆經風風雨雨，他們會更珍惜彼此，哪怕容顏衰老，哪怕白發蒼蒼...

  子衿感受到遠處，有一道目光，一直跟隨著她。

  顏初...朝子衿上輩子，後悔遇見你，後悔嫁給你，唯一不曾後悔的，就是愛過你。

  癡情總被無情苦，無情卻勝有情人。常歎世間人情苦，不如不負一人心。

  人這一輩子，哪有可能十全十美了無憾事，她前世沒有那個能力，現在唯願不負一人心。不求轟轟烈烈，但求日子寧靜如水，老來可以兒孫繞膝，足矣。

  她微笑著，在陽光下，清澈的藍天、白雲，閉眼呼吸。

  感受遠離這俗世喧囂，過往的一切，好像都伴隨底下的車軲轆聲，逐漸遠去了...

  馬車簾子合上，擋住外界一切窺探的目光。

  賀顏初一步步登上皇城，看著那輛駛出城的馬車，她逐漸遠離自己的視線，抽離他的生命...

  雙眸幽深，指甲幾乎掐出血。

  他為什麽輸？不過是因為賀顏初這輩子最愛朝子衿，而朝子衿，最愛她自己。

  “主神，”係統在一片虛無中出現，“您這又是何苦...”

  他是高高在上的主神，是尊貴非凡的元德大帝！本該一統天下，成立千秋霸業。就是一次偶然，見到了朝子衿後，心中住了魔咒，也生了心魔。

  從此，謀國造反為她，一統江山為她，殺人如麻、墮入魔道...亦為她。

  宿主，您以為鳳大人是你此生的救贖。可是那個哪怕輪回轉世，也一直為你遮風擋雨的人，一直在您身後。

  您心底明白這一切，卻依舊狠心決絕地走了，不肯回一下頭。最終失之交臂...

  “朕該做的都已經做了，這是她的選擇。”

  賀顏初闔上雙目。

  神明要做的，從來不是懲惡揚善。而是維持這世間的秩序，讓善惡的砝碼達到平衡。

  可是有一天，一個叫朝子衿的女孩，打破了這個平衡。

  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麽生物。隻知道她所到之處，永遠都是刀光血影，充溢著罪惡、陰暗和掠奪。

  她總是能把災難帶來人間，哪怕輪回轉世。

  為了保下她，他不得不實施這次計劃。即使結果並不那麽盡如人意...可至少她能幸福。

  “終生皆苦，談何慈悲。”

  前路漫漫，沒有盡頭，黑暗地沒有一絲光。

  但是，他總得走下去。

  因為他是神明，因為他是帝王，因為他是賀顏初。

  係統無奈地退去。

  “子衿...這輩子，朕把你留給鳳壹之了。下輩子，我死也不會放開你的手...”

  仿佛形成了一副畫，城上城外，背道相馳的他和她——

  顏初，我朝子衿這輩子愛過你。

  子衿，賀顏初在最絕望的處境，也沒想過放開你的手...除非你先放開。

  從此，天高海闊，再無瓜葛！

  衛瀾衣藏匿在城角處，那雙狐狸眼，同樣注視著遠去的馬車。

  “主子，那個女人是朝子衿，朝太師的女兒。”

  “朝、子、衿...”

  指尖輕撫過殷紅的唇，少年輕輕念出她的名字，如同呢喃這世間，最動聽的情話。

  方才她對自己說的話，他一個字也不信！

  她離了宮又如何，她能拋棄家人，遠離這京都？就算真離了京都又如何，她還能離開這慶國？！

  未來還有很長，那些他搞不清楚的，總有一天可以弄清楚。他們之間，究竟是不是如她所說的過客，他有的是時間來尋找答案！

  少年緊緊握著拳頭，眼眶泛紅、目光執拗。

  賀顏初回到皇宮，抬眼望去，大的過分。胸口深深的孤寂感傳來。

  往昔記憶一點點複蘇...

  “阿衿，總有一天，我要讓你成為這世界上，最尊貴的女人。”

  美得不似人類的小女人愣了愣，之後卻是笑著，摟住他的腰際：“我朝子衿，此生隻想做這天底下，最讓人羨慕的女人。最讓人羨慕的女人，或許不是最尊貴，但她一定最幸福。”

  深深的無助感傳來。

  賀顏初扶住旁邊的牆，眼前那一片地麵濕潤了。

  心如刀割，卻再沒了挽回的機會。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賀顏初就像被徹底擊垮了，眼神空洞。

  他好像回到曾經，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

  他看到自己麵前，少女身穿新婚那天的鳳冠霞帔，緋紅華麗的裙擺灑在地麵上，就像一朵染血的罌粟，那麽耀眼奪目地，一步步朝他走來。

  在陽光下，她的笑容明媚如初，不染一絲塵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