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到底是在做什麽？”墨翎嘴角譏諷地微勾，“你打算背叛我了嗎，聞子衿。”

  子衿收回看向妖玖的目光，靜默著垂下頭。

  “本尊在問你話...”

  他眸如染血、一字一頓：“你、要背叛我了嗎？”

  “我倒是也想，可是我不能。”

  她唇角一點點上揚，撕開左邊一段袖子。容傾怔愣一瞬，下意識想要阻止，卻看見肌膚上，逐漸顯露出一個黑色印記。

  “這是...雙生結。”鳳眸中透露出詫異。

  她伸手撫向那個印記，望向墨翎的方向。他並沒有說話，躁動的內心也在這一刻莫名地平複下來。除此之外，他甚至覺得自己手臂上，與她同意的地方，在隱隱發燙，炙熱地火燒胸膛。

  這時候魔族和仙族同時趕到，詫異地望著這一幕，還有那個莫名出現的男人。

  “這就是傳說中，可以將異體的生命本源，綁定起來的雙生結？”所有生靈眼底詫異。

  “決定好了嗎？”鳳壹之最後又問了她一遍，子衿卻隻是滿不在乎地笑。

  “約定好了，過後再聚。”

  她微笑著歪了歪腦袋，同樣看向容傾。

  “……等我。”

  容傾怔了怔，但她已經收回目光。

  早就決定好的事，人，她見到了。那個答案，心底也已經又來。她還有什麽輸不起的。

  下一刻，她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闔上雙眼，擊碎自己體內的金丹，廢去畢生修為！金丹化作粒子，神識一點點散去...

  那個時候，她長發漫舞，紫衣翩躚，美得恍惚人眼，絕美卻即將破碎。

  “子衿！”

  “阿衿！”

  容傾和妖玖驟然驚愕，想要衝過去，卻被她未散盡的功力一掌揮開很遠。

  她望向墨翎，唇畔蕩開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然後朝他伸出手。像要共赴天堂漫舞，卻更像沉淪在地獄沉醉。

  墨翎負著手，眼底沉寂。

  九千年！整整九千年啊！

  比起仙族的震撼，深以為自己是不是責怪錯了人，其實聞子衿是個碟中碟？！然而魔族的表現，完全是驚恐慌張。

  “魔主大人，快救救她，那是魔凰大人啊！一定是因為那個男人，方才就將魔凰大人帶走了，一定是他用三言兩語迷惑了她！”

  “魔主大人，您現在不能沒有作為，就算您不在乎魔凰大人，可是如果她出了事，您也同樣...”

  眼前跪滿了一排人。

  魔族長老看著那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身影，神情激憤地搖晃著他的手臂。而墨翎沉默著，無動於衷。

  過了半天。

  “挺好、挺好……”

  “什麽？！”魔族人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魔凰大人就要死了，魔尊大人也要死了，霸業就此功虧一簣！可笑，哈哈哈，可笑至極，到頭來他們的一切都成了一場笑話！

  “不是都一樣嗎...”墨翎依舊望著她的方向，僵硬的身體，逐漸一步步邁了出去，“活著是為了聚，死了也是娶。在哪裏不是聚...”

  所有人不敢置信地聽著他的話！

  一切的籌備，一切的廝殺，所有族類死傷無數，但他們為了心底的榮譽與仇恨而戰！雖死猶榮！可——

  到頭來，就換得一個這樣的結局！

  容傾和妖玖紅著眼眶想要上前，卻被長老和坐騎阻止，聲線顫抖：“不要，辜負了紫華仙子（魔凰大人），最後的一番苦心……”

  他們的步子頃刻間僵住。

  妖玖偏過腦袋，看向那邊看著這一幕，自始至終神色鎮定坦然的鳳壹之。

  他究竟是怎麽做到……

  墨翎將她攬入懷裏，蒼白的女子靠在他的胸口，雙生契約，將他們的宿命連結在一起，他們是彼此的劫難，卻也注定是此生的歸屬。

  安靜地等待最後一刻的來臨。

  是啊，聞子衿永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殺死墨翎的人。他鐵血，他陰沉、冷酷，唯有這個女人是他畢生唯一的軟肋。整個魔族都知道這一件事，她意識到，卻一直裝聾作啞。

  他平生第一次溫柔地撫摸她的發絲。

  這就算是，她這輩子選擇他了，不容狡辯。

  “這是最後一次陪你了，魔尊大人。”柔緩的聲音。

  墨翎的動作下意識一頓，繼而自嘲地笑，“……沒良心……”

  子衿眼眶有些濕潤了，但她並沒有讓自己落淚。

  她早就想清楚了。再來一次，

  她可能會後悔沒有抓住衛瀾衣伸出的手，會後悔在兒時對鳳壹之態度曖昧模糊，勝負欲多過於真心。唯獨，對你不會後悔。

  如果再來一次……

  我依舊不會在那時，接你遞過來的帕子。

  她唇邊綻放出笑意。

  或許吧，其實上輩子，朝子衿是愛過賀顏初的，隻是那種愛太淺薄，淺薄得隨處可以丟棄，她太愛自己了。至於後來的朝子衿，隻是不甘心而已。

  我也是到了後來才明白，比起失去你，我好像更害怕別人擁有你。

  一直以來，我恨著、怨著，覺得世人皆負她，唯有自己才不會負了自己的一顆真心。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一切，竟是我錯了……

  子衿湊過去，伸手攬在他的頭上，讓他低下頭，與自己氣息融於一體，鼻尖對著鼻尖。

  世界好像隻剩下他們兩個。

  墨翎同樣也勾起了唇角，她離自己那麽近，近得可以聞到她身上的玫瑰花香。內心再也沒了嗜血的躁動，隻有圓滿的歸寧。

  子衿啊...其實在這世上，無論再多次的相遇和別離，我們都會淪為這局名為紅塵的棋子。但我依然感到慶幸，因為我們尚在紅塵……

  ...

  魔族敗退，戰勢收尾。雖然結局的方式出人意料，但是大多數人一片歡騰。

  妖玖早已罵罵咧咧地不知去向，容傾沉然地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一聲不吭地回到仙門。打開上鎖的箱子，裏麵都是那日她離開時，留下的衣物。

  指尖一寸寸撫摸過去，神情平靜。

  她離開前對自己說，讓他等她。

  她說過，她就隻騙他那麽一次。

  所以，她就一定會回來。

  他會等。

  用這一輩子。

  一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