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麻木地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墨翎。

  他勾著殷紅的薄唇，似笑非笑，像是混不在意的模樣：“本尊剛才鬆了一下，現在又後悔了，不行麽？”

  但是他很快抬頭，和容傾冰冷帶有殺氣的目光，在空中劈裏啪啦地交戰。

  被夾在中間的子衿，由於身高，不抬頭什麽也看不到。

  於是她非常聰明地選擇了不抬頭。

  這時候，帶著幾分混不吝的聲音，從旁邊飄了出來。

  “啊呀啊呀，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一名男子就靠在不遠處的牆上，銀發紫袍，雙臂環胸，單條腿往後抵著。

  玩世不恭的模樣。

  他眼睜睜看著眼前這一幕，莫名其妙地從令人緊張的生死屠殺變成現在的情感糾紛，唇角往上勾了勾。

  “……在，爭風吃醋嗎？”

  妖玖...？

  他怎麽又恢複了？！

  子衿心底還來不及詫異。

  “妖界之主妖玖！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仙門弟子中有人驚呼，一會兒看看妖玖，一會兒看看墨翎，連連後退幾步，眼底竟是警惕防備。

  容傾目光淡淡地轉向他。

  “你出現在這裏做什麽？”墨翎皺著眉，從上往下審視著他。

  “本王雖然和你是合作關係，但也不用事無巨細吧？”

  妖玖眼角斜了斜，唇邊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就像魔尊你，突然大駕仙門大開殺戒這樣的大事，事先不也同樣沒有告知本王？”

  墨翎眉心深了深，他琢磨不通妖玖在想什麽，他素來最不喜歡難以操控的人。

  但是他很快就決定不管妖玖，而是繼續把目光投向容傾。

  眼前，這個敢染指他女人的人，才是現在最該殺的！

  “至於我來幹什麽——”

  妖玖將目光投向子衿，然而她目光不小心和他對了一下之後，很快就微微側過臉，用發絲避開他的視線。

  “我隻是，被剛才突然不小心聽到的一句話，給吸引過來了而已。”剛才，他聽見墨翎說，聞子衿是他的女人……

  他就是來反駁一下，不幹別的，嗯！

  “隻可惜...”他從牆上下來，自嘲般地笑了笑，腳下一步一步地走著，視線依舊緊盯著子衿的方向，“那個人，可能現在並不想見到我……”

  方才那些肌膚相貼的纏綿悱惻，那些她抱著他時候極致的歡愉，再聯想到他們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有關於彼此的一切……

  原來，留戀且難以忘懷的，都隻有他一個而已……

  子衿東看西看，撇了撇嘴。

  蔓延在幾人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古怪。

  妖主那莫名顯得有幾分哀怨的目光是怎麽一回事？

  緲堂忍不住用那雙染血的手揉了揉眼睛，結果到頭來搞得滿臉都是血。

  所幸，墨翎最終還是在她的目光中，又收回了手，“本尊剛才開玩笑的。”他譏笑一聲。

  接著湊過來，在容傾寒冽的目光中，親了親她的太陽穴。

  他足尖點地，離去的同時也下了戰帖。

  “三日之後，本尊會率領魔族攻打仙界！奪回火漆翎還有——”

  “本尊的女人。”

  妖玖也順勢溜了，隻是臨走前，那眼神像看著子衿，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

  三日為限。

  這期間，仙門大會再次召開，眾仙齊結。這將會是一場浩劫。

  在這期間，吳夢清被判處死刑。隻是魔尊卻在那日又突然出現，在刑場上，將其昏迷狀態下劫走。

  唏噓之餘，也坐實了她的罪名。

  雖然知道墨翎需要吳夢清解開第三重封印，可是子衿依然有些懷疑，他那麽做是不是故意的了。

  故意在幫她。

  或許，她不該覺得他會那麽好心？

  不過，子衿也明白，她不能再在仙門待下去了。先不說墨翎對她的忍耐會不會到極限，而且那日，她肯定得幫魔族，不可能站在仙門那一方。

  最重要的，那日仙魔大戰，墨翎與容傾殊死一搏，她肯定無法再隱瞞生死契約的事情。

  是時候，該走了...

  那天，從墨翎似笑非笑的表情裏，她就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待在這裏，不代表她就能成為仙族，曾經手上的那些血債就能不複存在。她魔族不是仙族，在這裏，她始終是一個異類。如果再待下去，她怕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身份。

  子衿打開眼前那扇門，容傾正閉眼打坐，聽到聲音地睜開眼睛。

  他望著她一步步靠近……

  呼吸一窒，心跳瞬間亂了。

  “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師父。”她半蹲在他身前，從旁邊拿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蹭了蹭，那雙眼睛濕漉漉的。

  容傾並沒有避開，也沒有回答，隻是垂下長睫，低頭望向她。他回應不了她的感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流逝的生命，也使他負不起這個責任，畢竟她對他而言，還是太小、太小了……

  她還那麽年輕。

  不應該將自己的一生錯付在他身上。

  “可是你一直不說，最後的結果，會讓你後悔呢。”

  她接著道。

  頭腦一陣昏昏沉沉，那天到了最後，容傾隻記得那雙明媚動人的眼睛。

  以及第二日醒來後，那遍地散落的衣物。身上的痕跡，還有昨夜碎片的記憶，讓容傾臉色發白。

  他幾乎隻是披上幾件衣服遮掩，外袍歪斜、墨發淩亂...套上靴子就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平日裏的冷靜盡失。

  他抓住就近一個弟子的肩膀：“子衿呢？她在哪？在哪？！”

  齊度吃了一驚，轉過身去：“師父？你是問子——紫華師妹嗎？她幾個時辰前，就已經出任務去了，要絞殺在南部作亂的魔族。她走得匆忙，所以特意叫我告知您一聲...”

  突然想到一個可能，眼裏慌亂一瞬：“師父這般心急，莫非是測算出，她這一趟可能會有危險？”

  容傾卻仿佛脫力一般地收回手，眼底失焦，還記得臉色蒼白地對他搖了搖頭。隻是怎麽看怎麽茫然，怎麽看怎麽心痛神傷。

  此刻他的心情宛如淩遲。

  “師父...”齊度有些不安地叫了一聲。

  這個傻孩子...他一個注定將死的人，何必執著於他……

  容傾一步一步，步伐沉重地離開。

  殊不知，再次見麵，已是陰陽兩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