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她是自己的徒兒，他們之間所存在的隔膜和輩分關係。他是她的長輩，是她的師父，如父親般存在的人。

  且幾千年前，他與魔尊的那一戰，早已損傷了身體的根基。他身體現在的狀況，自己再清楚不過。

  可是她閉上眼睛，仿佛勾著他沉淪在一個未知的、危險的，從所未經曆過的世界裏。理智的枷鎖正在慢慢摧毀、斷裂。

  容傾攥緊指尖，思緒仿佛已經不屬於他自己……

  忽然，懷中的女子氣息一頓，離開他淡色的薄唇，小腦袋無力地耷拉下去。正好擱在他胸口。

  迷情的魔咒被打破了，容傾腦海頃刻間恢複清醒，眼底驚惶。

  ...

  三百裏開外，桃花林，淺粉色花瓣隨風飄拂。

  有幾瓣飄落下來，輕柔地覆上樹間腦子的麵容上。

  紫衣妖男身著華服，三千銀白發絲垂落，墨發飄散。

  他半個身子在一棵桃花樹上，頭上冒出一對狐狸耳朵，九條毛茸茸的白色狐狸尾巴露出來，掛在樹上，往地下晃啊晃。

  雙手放在腦後，著紫色及膝長靴的一條腿屈起，一條腿垂下去，麵容俊美妖異，那雙細長的狐狸眼半闔上，好不愜意快活。

  忽地，那雙細長的眼睛睜了開來，眼底有些恍惚。妖玖努力辨別回憶著方才的夢境。

  近日，已經不止一次做那奇怪的夢。每當閉上眼睛，就會見到那樣的場景。

  少女身著長靴，氣質森冷，烏黑濃密的長發鬼魅般披散，遮住近半張麵孔。一襲刺目的紅裙，衣著造型奇特，露胳膊透大腿地，遙遙地很模糊，看不清麵容，唯有那雙眼睛猩紅似血。

  他覺得，大概率是魔族之人。

  可是，她身邊還有一排更為模樣奇特，甚至是醜陋的小弟般的人物，分散在她兩側。也是紅色眼睛，卻目光呆滯，低頭仿若被操控般對她唯命是從。

  臉色慘白發青，胳膊四肢都難有健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臉上卻又千瘡百孔。卻又像極了幽冥鬼界，那些生前死不瞑目的惡鬼。

  這是什麽奇葩一般存在的新鮮物種？又是什麽莫名其妙的組合？！美女與野獸？！

  妖玖百思不得其解。他為什麽會做這麽莫名其妙不正常的夢？而且他可以肯定自己是一隻腦子正常的妖。

  雖然他見不到那女子的麵容，可他莫名打心思裏覺得，她一定長得極美。而且在夢境中自己遙遙地看著她的模樣，他的心髒，莫名感到隱隱作痛。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妖玖此前從未想過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或許，這是什麽預兆。是警示夢，或是預知夢都有可能。

  那個女子...

  妖玖肯定，她與自己絕對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絕對不可能是他活了幾千年來終於想女妖了，他不是那種妖，他是一隻與眾不同的正直的妖。身邊那群隻會發晴的女畜生配不上他。

  想到這裏，腦袋上那對白色耳朵動了動。

  不屬於他的記憶，不可能莫名其妙出現在他夢境裏，還那麽多次。或許，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以去幽冥鬼界，找那冥王查查生死簿，看那個女人，究竟和自己有何聯係。

  紫衣美妖才打算縱身一躍，從老樹上跳下，抬到半路的腿忽然滯住。感應到什麽，連帶著狐媚的麵容都僵硬片刻。

  “魔尊墨翎...

  ”

  魔氣，一道很強烈的魔氣，無法不令妖忌憚。至少解開了一重封印。他什麽時候解開的？仙界那群人竟無用到那般地步？

  這邊的天空，仿佛伴隨著他的到來，正飛速地又遠及近地變黑。烏雲也染上血色，林間的鳥獸悲涼啼叫，驚起一片烏鴉驚惶亂竄。

  隻是這道氣息，卻染著一股血腥味。莫非...

  可，何人能打傷魔尊？！

  望著那方向，好像正是百霧門的方向。

  狐狸眼裏閃過什麽，妖玖轉了半個身，化作一道紫光妖氣，身形隱匿於原地不見。

  片刻後，一道黑氣逐漸落定，化為一名身著玄色古袍的男子，麵容覆黑霧詭異，露出一雙猩紅色眼眸分外森寒。

  他手裏還提著一名臉色慘白、衣衫破敗不堪的女子，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把扔在地上。

  怪石後邊，一隻通體雪白的九尾狐狸，偷偷藏匿著看他。

  肉嘟嘟的小爪子搭在石頭上麵，九天尾巴化為一條，小心翼翼地垂落下去，落在地上。它拿爪子往身上抹了抹，烏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裏機靈地轉了一圈又一圈。

  如此看來，這血腥味很可能是那名仙門女子身上發出來的，墨翎身上不一定受了傷。還好方才沒有貿然現身。

  想到幾千年前，自己與魔尊的那一戰，心底還是懷恨在心、含恨不已。

  不過幸好，除了自己，還有仙門那群替死鬼比他更恨魔尊。這樣一來，他正好率領妖界漁翁得利...

  狐狸眼又落到那名仙門女子身上，總覺得她那張臉有些眼熟，但是他又素來聯盲，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也就放到了一邊，反正又不是他夢中情人。

  不過...嘖嘖嘖。

  細長的狐狸眼中，忍不住流露出鄙夷的神色。看這好好的仙門女子，被折磨成這幅殘花敗柳的模樣。想不到堂堂魔尊，還有這般變態的癖好。

  想著想著，心底免不了得意。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不經意間抬起來，像犬類一樣地在身後搖啊搖。一截白毛從巨石後麵露了出來。

  這也不能怪妖玖，近幾千年除非練功，他實在太久沒在外邊變回原型了。也就墨翎能讓他這般忌憚。

  下一刻，察覺到妖氣的魔翎，正好見到那一撮白色的狐狸毛，冷笑一聲，毫不猶豫地往那邊出手。

  妖玖見已經暴露，忙往旁邊一閃，在他麵前化為半人半妖的模樣。銀發飄飄，紫袍華美，九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展露，白毛膨脹著豎起，是一副隨時進入攻擊的狀態。

  唇角勾起，四周妖氣橫生：“魔尊墨翎，許久未見。”

  “確實是許久未見了，”墨翎眯了眯猩紅的眸子，壓低視線，縈繞四周的魔氣畢現，“妖界之主，妖玖。”

  戰勢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