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襲黑袍地出現，陰柔詭魅。那雙漆黑無光的眸子，麻木地好像沒有一絲感情的冰冷神情。死氣沉沉，像從死人堆裏打撈出來的屍體，像一條陰冷的毒蛇。

  那樣的眼神一瞬不動地盯著我，毫不掩飾地凝視著傳言中他未來的皇嫂，眨也不眨，看得我頭皮發麻。

  我想到那天在太後的宴會，在後院閑逛時候，他派身邊的護衛攔住我，和我說的那番話，內心頗為惱羞。

  誰屑於他的喜歡！他是不是還認為他喜歡我，我應該對他感激涕零，從此另眼相待？

  我臉色發白地躲在哥哥背後，垂著眼睛，指尖發顫地抓住他的衣袖。

  不乏有做戲的成分，我要讓哥哥知道我討厭他，讓他幫我狠狠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哥哥知道上次在宴會的事情，心底本來就噎著氣呢，這會兒趾高氣昂地上前。

  雙手抱胸，抬著鼻子:“賀顏初，我知道我小妹討人喜歡，隻是我妹妹，不是像你這種身份，就能肖想地起的。有這個空，不如回去多讀幾本書，想著怎麽出人頭地，別整天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樣的人...

  哪樣的人呢？他母親也算是皇上一個正兒八經的妃子，不過因陷害皇後，事情敗露後發瘋了，被關進冷宮裏，現在還沒放出來，早就受了皇上厭棄。

  二皇子從小，也是飽受欺淩。

  有一段時間，幾乎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

  不過是後來在一次武試上，他發揮一鳴驚人，這才受了皇上的一丁點青睞，往後的日子，所受俸祿，也算勉強得上是個皇子了。

  日後哪怕最多，也是討得一塊封底，當個藩王，碌碌無為一生。一個皇子混到這樣的地步，有什麽用？

  被這樣的男人喜歡...

  我撇了撇嘴角，心底暗自覺得痛快。講真的，這並不像太子或者那些公子哥一樣讓我覺得臉上風光，而是一種恥辱。

  不知道多少世家小姐，在背後笑話我呢。

  哥哥討厭他，也是應該的。

  當街被這樣羞辱，換做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受不了。可是二皇子，卻格外好脾氣。不過想想也是，他那樣的處境、出身，要是學不會忍辱負重，隻怕都活不到今日。

  我並沒有因此同情他，相反還是更同情那個明明和他素無瓜葛，卻莫名其妙被表白還受牽連的自己。

  “賀某今日，是來歸還小姐帕子的。”瞧這，語氣多卑微，明明是當朝皇子，甚至都不自稱殿下。

  我心底對他更輕視了幾分。連自己都自賤，如何叫別人高看你一眼？

  然而下一瞬，我忽然意識到什麽，呆怔片刻:“什麽帕子？”

  二皇子說著，從身後沉默的護衛手裏，接過帕子，遞給我。

  我嚇得連忙後退，兩眼瞪著他。

  懷疑這個家夥故意要我難堪。那日還不是他那一番話，太過於突然，更何況他的身份...

  嚇得我直接就跑了，這帕子，估計是那時候落那兒了，結果被這小子撿走了。

  我心底又羞又惱，哪個正兒八經的公子，會隨便撿清白人家小姑娘遺失的帕子？這人是不知道規矩還是怎麽的？

  目光對著眼前的那隻蒼白的手，死也不人！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我暗自與他私相授受。

  到時候京城裏又要流言蜚語，我還怎麽嫁太子？這人莫不是存心的，起了報複心理，想把我也一道毀了？

  二皇子手執著帕子，漆黑的眸子裏劃過一道疑惑。然而哥哥早已看得火冒三丈，推搡著二皇子，拳打腳踢地趕了開去。

  他眯著眼睛，就靜默著盯了哥哥一會兒，就在我以為他要幹什麽，暗生警惕。他卻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他的備用，總覺得心底有些犯怵，哥哥卻仿佛無感，笑嘻嘻地:“以後那小子再敢來纏著你，哥幫你打斷他的狗腿！”

  說著，食指點了點他左邊的臉頰，嬉皮笑臉地回頭向我討賞。

  我一陣無語，笑著踹了他一腳，聽著他的嚎叫，心底卻覺得哥哥真好。埋藏的壓抑和不安一並消散。

  是啊，就算他是皇子又如何，我爹是當朝重症，母親身份尊貴。我與哥哥又從小受皇上看重，他能耐我們何！

  哥哥，我們說好了，未來我當母儀天下的皇後，你當受人敬仰的大將軍，我們相互扶持，感情用不分割……

  好在自從那次以後，二皇子再也沒有出現在我跟前礙眼。聽說事後，哥哥找人去講他打了一頓，二皇子生了一場大病，半個月後才能勉強下地，為人也乖順了不少。

  我聽說了這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裝作沒聽過。

  太子對我也愈發親近，說句自以為是的話，我不過是使了些小手段，他就已是我囊中之物。我們未來的婚姻大事，他其實比我更著急。

  而在他心裏，我早已是他的太子妃，我和別家公子多說一句話，他也要大老遠趕來爭風吃醋。聽說哥哥打二皇子的那件事，也有他的參與。

  有一天，他將我推到他的那一頓跟班麵前，和我差不多年紀大小的少年們，一雙雙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我。

  他們的父親都是朝中重臣，支持太子。而他們的子嗣，當然也是屬於太子一黨。

  我有些詫異，沒想到太子會把這些人介紹給我認識。

  這些人，我平日裏接觸不到。因為他們不喜玩樂，都在家中習武吟詩，空閑時候，要麽就匯聚在一起閑談。和我並不是一個圈子的，和我平日裏接觸到的人，也不是一個檔次。

  他們不用屈尊降貴地攀附任何人，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天之驕子。

  他們怔愣地看了我一會兒，然後一個個嬉皮笑臉地。

  “原來這就是讓太子殿下整天魂不守舍的人物...”

  “長得真好看，難怪了...”

  太子無語片刻，上前去一個一個地打他們腦袋。

  “去你的，瞎說什麽呢，這是本太子未來唯一認定的夫人。”

  他們一個個瞬間秒懂地對了個眼神，笑嘻嘻地上前，對我低下驕傲的頭顱。

  “見過太子妃。”

  “嫂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