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庭

  父親很早以前便告訴我：你是陸家嫡子，是貴胄。做事要三思而後行，要萬事以君主為先，要心係天下蒼生。

  我懂。

  我以最嚴苛的禮法約束自己，修習兵法，精讀文書，因為我是陸明庭。作為陸家嫡子，笑也要記得尺度，悲也要注意形式。

  漸漸地，我便把這一切麻煩的戒了。

  後來，我見到了皇上。那個在龍椅上一襲龍袍加身的男子，深不可測，作為同齡人所沒有的沉穩謀略，坦然地接受眾民朝拜。

  臣服之聲宛若踏破山河之勢，餘音悠轉回蕩，九天之上響徹雲霄！

  我知道他是長姐夫君，長姐愛他很深，除她以外，京中還有不少人暗自愛慕皇上，妒忌長姐。但是那個時候，我第一次感受到震撼。

  我被選為皇上近臣，很快獲封一等禦前侍衛，無上尊崇。知道不少軍機秘事。

  皇上命我去搜查寶華宮。都說寶華宮的主子不是個好惹的。

  莫子衿...我聽說過她，也無甚印象地見過幾麵。北元第一美人，現在的北元第一寵妃，隻是風評不好。

  我不曾留意，就像風一樣地輕輕從耳旁吹過。前朝的事情夠我忙碌，後宮之事本就不應插手。皇權鞏固的路上，莫家注定要連根鏟除。她的命運由可而知。

  皇權之上人命如草芥，本就不應那麽多傷春悲秋。

  來之前我就弄清楚緣由。

  做下那般錯事，她攔住我，不讓我靠近花盆一步。對著她的眼睛，我清楚那花盆底下藏著什麽。明明卑鄙至極，偏那麽無辜地看著我，仿佛我是十惡不赦的罪人。

  宮人都護著她，她有恃無恐，笑著喚我稱謂，笑的那麽明豔，連帶著四遭空氣都明朗起來，那麽肆無忌憚。

  我當即便有些怔住，麵上多年習慣自然喜怒不顯。

  我第一次發現，她是一個與長姐，甚至說是在我所有認知中，截然不同的女子。

  或許該點到即止，可也不知為何，那日我執意要查。

  皇上來了，一襲金絲龍袍，巍峨雄風，眉宇俊朗。任誰也無法遮掩他身上爭霸天下的氣魄！

  她果真中計，甚至是想也不想地入套。

  我忽地感覺她很傻，平生第一次起了一絲惻隱之心。

  那日離去前，我看到她和皇上...

  說不清為什麽，我頭腦突地混亂，最後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離開。

  不知為何，從那天起，我好像開始日日見到她。每一次看到她肆意張揚的笑容，激流的血脈仿若想要不顧一切地衝破冷靜的桎梏。

  我開始害怕，開始有意無意地想要避開她，甚至不敢抬頭看她。

  我想我當時一定很鴕鳥。

  但我必須離開。

  一切都沒有用！我的目光開始有意無意地落到她身上！平生第一次，崩潰地讓我無法控製！

  曾經對宮中閑言碎語，不聞不問地漠不關心，如今克製不住地想要為她辯駁。或許...沒什麽好辯駁的。

  我知道他們說的是事實，隻是我私心希望他們不要再說。

  我開始忍不住去細想，對皇上而言，她是什麽？

  我開始狀似有意無意地出現在她麵前，哪怕多看一眼，說幾句小話。

  我看著她殺人。

  冷靜第一次在她麵前徹底失控！我知道她不會聽我的，也知道這隻能討嫌。

  可是...子衿啊，你是那樣肆意張揚的女子，幾條人命對你來說不算什麽，可是殺人會讓人成癮，特別是在絕對的權勢對上弱小的群體。而我，卑微地不想看你成魔。

  或許，是我該離開了...

  我終是尋了借口逃離京城，我身後還有陸家我不能不忠不孝，我需要冷靜，而不是和你一起瘋魔。

  那日我提出要去西北，滿朝文武詫異地看著我，包括皇上。我神色早已長年累月練就地不顯露分毫。

  最終準奏。

  但是在路上，我便後悔了。

  誰知道莫家能不能護住她？

  突然感覺我也很傻。

  隻是如果再來一次，我依舊會那麽傻。

  因為有一個人，她比我更傻。期盼著那一份不可能的愛情，我又怎敢、怎會，不陪著她一起傻？

  ……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