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藝賽
作者:新晴照酒      更新:2021-12-17 11:44      字數:3473
  安瀾心情極好,雖然顧瓊和董雲飛都還沒能趕回來,陳語易也說忙得很來不了,蕊珠殿的宴席還是在酉時六刻準時開場了。

  安瀾同趙玉澤和薛愷悅兩個坐在殿內擺設的三張坐榻上。

  雖然院子裏有個極開闊的歌舞台子,但天寒地凍,考慮到薛愷悅是孕夫,安瀾還是把宴席設在了蕊珠殿殿內,殿內東頭放了一張巨大的屏風,屏風前放了張七屏坐榻,坐榻前麵又放了張長條桌。

  在這張七屏坐榻兩側,也各自放了一張五屏坐榻和一條同樣款式的長條桌,三張坐榻三張長條桌案,正好圍出了一個兩丈見方的空地,方便侍兒們表演。可能是怕來的人多,在這左右兩側的坐榻邊上又各自放了兩張雕花方背椅,方背椅子的前麵也各有一張四四方方的小桌案。在這些方背椅子和桌案西側,還有兩丈左右的空地。

  侍兒們全都到了,君卿們卻隻來了趙玉澤和薛愷悅兩個,這坐位就顯得極為富餘,因而薛愷悅和趙玉澤各自坐了一張坐榻,同安瀾形成各據一方的態勢,三個人坐定了之後,安瀾便喊宏兒讓侍兒們開始比賽。

  今個兒中午才傳的話,晚上就要進行比賽,侍兒們哪裏來得及準備?究竟比什麽,怎麽個比法,安瀾也還沒來得及定個章程出來。一切都是臨時想的,一會兒說要比給女子梳發,一會兒說要比沏茶,一會兒說要比插花,一會兒說要比硯墨,而究竟是比完一項淘汰一批人,還是四項都比完了再通算排名,是今天隻比一項,還是今天四項都比選出每日的優勝者再進行最後的角逐,全都有待決斷。

  在這樣一切都還沒有確定的情況下,侍兒們的表演別說才藝精彩不精彩了,場麵上的秩序不需要維持就算好的了。

  薛愷悅坐了沒多大一會兒,就覺得極為無聊,偏偏趙玉澤坐在他對麵,兩個離得很遠,不能夠聊天,其他人也一直沒有過來。他無聊之下,就低著頭玩自己手指上的指甲。

  他這指甲其實也沒什麽好玩的,他一不給指甲染色,二不在指甲上畫畫,三不像別人那樣喜歡戴個金光燦燦的護甲,他的指甲就是個修剪的比較整齊的指甲,沒有什麽特別的,他盯了一會兒都快要把指甲盯出個洞來了。

  安瀾自然瞧見了薛愷悅的百無聊賴了,但是他此刻光忙乎比賽都忙乎不完,哪裏顧得上理會薛愷悅?他心裏頭隻盼著顧瓊能夠早些過來,偏偏顧瓊也不知道是被什麽事耽擱了,到現在都不來。

  雖然趙玉澤和薛愷悅也都很能幹,可是在沒有天子授權的情況下,這兩個人是不肯對不屬於自己的事情過多插話的。眼下薛愷悅在右側坐榻上無聊到玩指甲,趙玉澤在左側的坐榻上時不時地品嚐一下麵前放著的小點心,神情悠閑而愜意。

  不準有女兒的君卿插手宮務,這原是姚天曆朝曆代的皇後們治理後宮的不二法則,安瀾之前也堅信這樣做能夠確保大權不旁落,對自己好對君卿們也好,出了冷清泉的事之後,他更是認為這法則簡直是洞悉人心精辟至極。冷清泉回來之後的這麽多天,他本著這個法則,寧可一個人忙到累死累活,也不向明帝提議再授命一位君卿協理六宮。

  明帝應該與他的想法相同,自打冷清泉回來之後,明帝對有女兒的薛愷悅、趙玉澤、林從三人,態度都不如之前。雖然沒有怎麽樣明著敲打,但與之前相比,不管是恩寵還是賞賜,都有著明顯的差距。拿林賡生病一事來說,林賡是朝廷的功臣,又是林從的生父,忽然病重,明帝便是不禦駕親臨,也應當派宮中的人前去問候,然而明帝既不派人問疾,也沒有賞賜珍稀藥材,怎麽看都顯得有點薄情。

  他下午聽說林從已經回宮的時候,還在想明帝不遣人問候林賡是對的,天子的態度嚴厲才能讓林家心生懼意,以後不再縱容親友胡作非為。

  可是此刻瞧著百無聊賴的薛愷悅和無所事事的趙玉澤,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是錯的。雖說在宮中生活,必要的防範是應該做的,可是也得考慮具體的情況不是?他這宮裏住著的都是什麽樣的男子?他們是武能上馬安天下文能提筆寫文章的人呢,他們在戰爭時期,能夠陪著天子衝鋒陷陣蕩平三國,在太平時期也能夠為了江山社稷讓自己低調內斂恭順沉默,這樣的男子個個都是冰雪肝膽金玉心腸,隨便哪一個拿出來,功業都能彪炳千秋,他有幸成為他們的兄長,不說怎麽樣讓他們在太平歲月繼續熠熠生輝,一天天地猜疑他們防範他們,讓他們束手束腳,什麽都不能做,他對得起他們喊他一聲皇後哥哥嗎?

  而況,把他們的光輝打壓下去,讓他們黯然失色,難道史書上會因為這幫才貌雙全的男兒後來的黯淡,就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麽?

  再說,放著一批才智過人的男兒不加任用,事情全都自己扛,這多累啊,他才三十歲,他還想多活三五十年呢,可不能像史書上那些傻呼呼的皇後那樣,自己早早地累死了,活在皇帝的追憶中,活在史書的尊敬裏。

  思慮已定,安瀾果斷地開了口,“小愷你來負責考察他們插花的功夫,每個人插的花都抱給你看,選出今晚表現最好的三個。”

  他說著看向宏兒:“把想要比插花的侍兒都帶到貴君那一側。”

  宏兒領命自去維持隊伍。

  安瀾又看向正用筷子夾了個油炸小點心吃得津津有味的趙玉澤,笑著道:“小玉你也辛苦一下,你負責考察他們沏茶的水平,讓他們每人都給你沏杯茶,你看看他們動作的嫻熟,沏茶的手法,也是選出其中最好的三個。”

  趙玉澤正用吃點心來掩飾無聊,聽到了安瀾的話,他笑著點頭道:“成,皇後哥哥放心吧,沏茶這一關就交給我了。”他也不用安瀾派侍兒幫他維持秩序,他自己站了起來,對著那些個茫然無措的侍兒們拍了拍手,指著坐榻對麵喊話道:“想要比什麽先想好,想好了就自己站在坐榻那頭排隊,比沏茶的排左邊的隊,比插花的排右邊的隊,比梳頭的排中間的隊。沒想好的去廊下站著,想好了再進來排隊,比完了就出去在院子裏等消息。”

  雖然安瀾沒說誰來負責考查梳頭,可是他今個兒已經聽到了消息,說是倩兒被天子罰跪還罰了三個月俸祿,他把倩兒被罰和侍兒們的才藝賽聯係起來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明帝是要挑一個合適的人來取代倩兒。給天子挑近身侍兒,會不會梳頭便是最關鍵的一項,他把這項直接留給了安瀾。

  敏君殿下的聲音又高又亮,還配合著果截有力的手勢,基本上可以保證每個侍兒都聽得清清楚楚,原本紛亂的大殿之中,一下子就有了秩序。

  安瀾見狀,暗道自己這麽做就對了,他衝著侍兒們吩咐道:“去果君殿裏催一催,問問果君怎得還不來?”

  林從沒想到安瀾會再次派人來請他,他隻覺得今個兒沒有想到的事情一樁接一樁。先是明帝看著他恭恭敬敬地施禮,不僅沒有麵露喜色,反而用感歎的語氣握住了他的肩膀,柔情款款地道:“從兒不用這般拘禮,朕來從兒這裏,便是來自家夫郎住處,不用弄相迎相送的那一套。”

  再是他看明帝到了準備停下手頭的忙碌,陪明帝去前殿坐著,哪知道明帝見他還沒有收拾完,堅持要他繼續收拾,還接手了那個往上舉包袱的侍兒的差事。堂堂的天子親自給他搬包袱舉包袱,唯恐他累著,忙完了還與他一道去洗手,洗完手在殿裏並肩坐著,天子還問他女兒幾時回來用晚膳,那一刻他恍然覺得自己身在民間,與天子過著舉案齊眉的小妻夫日子。

  而後便是他以為明帝會對他父親的病症不聞不問,對於他家人的事情也絕口不提,然而明帝並沒有回避這個問題,明帝在景辰回來之前,先問林賡的病勢,然後說翌日會讓柳笙代她登門望候,最後跟他講重罰林絡不是要針對林家,而是朝廷不能任由貪墨之風在凰野蔓延,這事一句話說不清楚,她晚上會翻他的牌子,枕席之間慢慢說。

  再便是安瀾這連番的邀請了,明帝在他殿裏用的晚膳,晚膳後起駕前往玲瓏殿,走前也問過他要不要去蕊珠殿觀看侍兒們的才藝賽,他想著自己隻是個君位,並不協理六宮,剛一從家裏回來就巴巴地跑過去,難道是要告訴安瀾,冷清泉歇著了,他準備接手這協理六宮的差事麽?當然他也沒有直接跟明帝說,他隻道自己幾天沒見女兒了,要好好陪陪女兒,明帝聽了也就沒說什麽。然而安瀾再次派人相邀,這意思,就有些耐他尋味了。

  本著要瞧瞧安瀾的葫蘆裏買的是什麽藥的想法,林從匆匆地把三公主往旌兒懷中一丟,就趕往了蕊珠殿。他到達蕊珠殿的時候,殿內的才藝賽正在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安瀾的長條案前放了一張小巧的梳妝台,一個侍兒正在給一個裝扮成女子的男子梳頭。另一側薛愷悅的長條案前放了一張一人來高的花架,一個侍兒正往花架中部天青色的瓶子中插花。薛愷悅的對麵則是趙玉澤,與薛愷悅的長條案上放滿了吃食不同,趙玉澤的長條案上擺放了十幾個各式各樣的茶杯茶壺,此刻案前立著一個手提銅壺的侍兒,這侍兒正在給趙玉澤眼前的秘色茶杯中倒水。

  安瀾一邊盯著那個梳頭的侍兒,一邊留心著殿門口的動靜,一見林從過來,立刻便向他打招呼,聲音溫和而熱情:“小從快去椅子上坐著,研墨這一關就交給小從了,小從從中挑出三個表現最好的就行。”

  這是人人各負其責?林從眨眨眼睛,剛跟安瀾說了聲“臣侍謹遵皇後吩咐”,那幾個等著比賽研墨的侍兒,立刻就向著他圍了過來:“果君主子,您可來了,奴才們等著您呢。”

  侍兒們這般急切,林從隻得坐在薛愷悅一側的方背椅上,讓侍兒們排著隊給他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