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鐲
作者:新晴照酒      更新:2021-12-17 11:42      字數:3270
  瓊兒真賢惠啊。”明帝享受著顧怡卿溫柔周到的服務,由衷地讚歎了一句。

  “賢惠有什麽用,比不上別人年輕靈動,女兒家便是到了八十歲,都喜歡年輕靈動的。”顧瓊看著鏡子中已經愜意得快要睡著的明帝,小聲接了話。這話有點怨艾的味道,但他的語氣很是輕鬆幽默,仿佛在說一句坊間常說的俏皮話,而不是有著濃濃痛苦的控訴。

  這恰到好處的抱怨,聽在明帝的耳朵裏,她隻覺不多一分不少一點,她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透過那一線縫隙看了看鏡子中顧瓊那比平日裏狼狽好些的疲憊笑顏,心頭微微地動了一下。

  這人一看就是忙了一天的樣子,忙了一天,累得脫了妝,回到宮裏還沒有梳洗就跑來服侍她,是什麽事讓他一定要過來呢?她今個兒翻的可不是他的牌子。

  “瓊兒,天心樓遇到麻煩了?”

  明帝用自己的思路揣測原因。

  顧瓊說這話不過是想多得些寵愛,見明帝如此問,他反倒愣了一下,以為是有什麽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要找天心樓的麻煩,他急急忙忙地詢問明帝道:“沒有啊,陛下怎得這麽問,是誰要跟天心樓過不去嗎?是不是蝶翼坊?她們打算怎麽著,逼著臣侍降價?”

  明帝見顧瓊這麽緊張,心裏頭就知道不是生意上的事了,她抬手拍拍顧瓊的胳膊,出言安撫:“乖,不要緊張,朕隻是隨口問問,沒有人要找天心樓的麻煩。”

  不過她說到這裏,腦海中也產生了個疑問,“那個蝶翼坊是怎麽回事?她們惹瓊兒不高興了嗎?”

  雖然顧瓊此來並非是因為生意上的事,但若是生意有麻煩 ,那她也不介意替顧瓊解決。雖說天心樓開設之初,曾經定下規程,她身為天子,不幹涉天心樓的日常經營,一切生意安排都由顧瓊做主,她和朝廷不給天心樓提供額外的幫助和庇護。

  天心樓自負盈虧,若是經營得好,收入不繳入國庫,若是經營得不好,也不得拿國庫或者內庫填補虧空。天心樓中的夥計,雖然有不少都是原來在宮中做事的侍兒,卻不許同時拿天心樓的薪水和內侍省的月銀,一旦就職天心樓,便要辦理脫役。

  這兩年來,她和顧瓊奉行這個原則,一直都沒有出過什麽差錯,天心樓雖是異軍突起,卻也沒有被女子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雖說有禦史說她這麽做是在與民爭利,但也僅限於此,沒有人說她巧取豪奪盤剝百姓。

  隻是,於公如此,於私,卻又不全然如此。顧瓊是她的夫郎,他若是有什麽難處,她作為天子自然不應當插手,但作為顧瓊的妻主,她還是想在可能的範圍內給予關心和幫助,倘若她不聞不問,任由顧瓊為難,那就不近人情了。

  顧瓊一急之下把蝶翼坊的事講了出來,才一出口,他就反應了過來,後悔得咬住了唇,聽明帝這麽問,他就笑吟吟地道:“左不過是鋪子之間爭生意的事,沒什麽大不了,臣侍會料理好的,陛下不必理會。”

  明帝哪裏肯信?她轉過頭來,往人臉上看了看。這一看,她就越發得心疼了。

  宮燈下的顧瓊,比從鏡子裏看到的更加憔悴,這憔悴又不光是憔悴,裏頭有煩躁有果敢也有戾氣,顯然因為事情不順又繁雜,他已經很難再維持笑靨如花的優雅了。

  “瓊兒”,明帝看著人的眼睛柔聲道:“朕是你的妻主,你遇到了難題,要跟朕講,便是朕不方便直接插手,朕也能給你出個主意不是?”

  她這話說得太過自信,顧瓊忍不住笑她:“陛下也太會說話了,好像天下的事都難不倒陛下一樣,其實,做生意的事,陛下又不懂,臣侍跟陛下說了,陛下也不見得會有主意,反倒讓陛下跟著臣侍一同擔憂起來。”

  他這話一下子就把明帝的好勝心給激起來了,明帝一疊聲地催他快講:“究竟是什麽事,連朕都解決不了,朕還真就不信了。瓊兒你快說,讓朕聽一聽。”

  顧瓊在明帝催了兩三遍之後,方才輕聲道:“蝶翼坊看賣不過天心樓,又不敢亂想法子,前一陣子有點經營不下去了,臣侍之前還想過,要是她家經營不善關鋪子了,臣侍就把她家鋪子買下來,當成咱們天心樓的分鋪。沒想到她們熬了兩三個月,愣是和南邊的不知道什麽人聯了手,買玉貌膏送南貨玉鐲,男兒們貪便宜,都去買她的。”

  一提起這事,顧瓊的煩惱就有點收不住。

  這事明帝倒不怎麽意外,她雖然不管天心樓的具體經營,但作為凰朝的天子,自己開設的這個私家產業,會對朝野上下產生什麽樣的正反作用,她還是一直都有在關注的。

  天心樓開張後,對凰朝原有的幾個賣脂粉和男兒飾品的大鋪子,都產生了不小的影響,雖然顧瓊一直本著和氣生財的理念,從不故意擠兌別的商家,但這些大鋪子的生意在天心樓的比襯下,仍然是一年不如一年,一月不如一月。

  各家都知道天心樓是皇家買賣,不敢直接對著幹,就各自想辦法。頭腦最活絡的是暗香坊,暗香坊之前是靠香味清雅宜人的鬥雪膏日進鬥金,自打天心樓售賣水狀香,暗香坊的東家娘子就把眼光瞄向了北境西境,利用這兩地天氣寒冷,風大傷臉的氣候特點,吹噓她家鬥雪膏在保護肌膚上的神奇功用,雖然還沒有讓這兩地的男兒徹底接受,卻也開了好幾家分鋪了。

  另一家售賣膏脂的碧潭坊,鋪子中的主要貨物冰肌粉在天心樓養顏膏脂的競爭下,銷量大減,但碧潭坊是個傳承了幾百年的老鋪子,擁有相對固定的一批中老年女子顧客,這批中老年女子給她們的夫郎買脂粉,雖然也偶爾有想要嚐鮮的時刻,但大多數時候都是用老眼光老思維行事,因而碧潭坊的生意雖說比之前差了不少,卻仍舊能夠維持下去,加上主家累積了幾百年的財富,家資豐饒,便是每年入息少些,也不會影響到一府之人的生計。生計無憂,自然能夠任他風浪起,穩坐釣魚台。

  相比來說,最容易出問題的便是這蝶翼坊。這蝶翼坊的玉貌膏跟天心樓從工部的芳華永駐坊特旨拿到的神肌膏的功效相近,價位相仿,天心樓一開樓,這玉貌膏自然是首當其衝地賣不出去了。偏偏老板娘子又惜財如命,不舍得降價,今年夏天蝶翼坊就已經是在苟延殘喘了,眼下窮急無路,采取點不光彩的手段來爭競,倒也是常見的事。

  隻是,明帝瞧著顧怡卿那緊鎖的眉頭,自然不能任由這小小的蝶翼坊給自家寶貝財神添堵,她笑著給人出主意道:“她送東西,咱們也送啊。她家送南貨玉鐲是吧?咱們送金山玉鐲,比她家送得更值銀子。”

  顧瓊聽她這麽說,眉頭皺得越發厲害了,“不行啊,她家的南貨玉鐲是從南邊的玉石山直接拉過來的,除了車馬費,幾乎沒有本錢,咱們不能這麽跟她們拚啊。”

  他就不該指望她在生意上能有什麽好的主意,堂堂的天子大概唯一會的招數就是跟對方比誰更財大氣粗,真要拿金山玉鐲碾壓對方的南貨玉鐲的話,先被氣死的人多半是他。

  明帝聽了,便知道自己的思路有些偏頗了,隻得再次開動腦筋,努力想了一下道:“既是南貨玉鐲便宜,那咱們也送南貨玉鐲,咱們不壓她,但咱們要同她站平。”

  這才是顧瓊真正的煩惱所在,他重重地搖了搖頭,不抱什麽希望地道:“販賣南貨玉石的商家極少,偶爾有鋪子賣那麽幾隻,也不夠咱們用的。”

  明帝用快刀斬亂麻的思維想了一瞬,果斷地道:“那咱們也派人去南邊拉玉石,她們能拉,咱們也能拉。”

  事情要是這麽簡單,他還用得著發愁麽?顧瓊再次擺擺手,“那個玉石山據說是那個南人家的,臣侍也不知道那邊究竟有幾座玉石山,要是隻有一座,那還能有什麽辦法?再說天心樓的夥計都是年輕男兒,沒人願意去那麽遙遠荒涼的地方走上一趟,隻為點拉不值銀子的玉石回來。”

  明帝思量了一下,決定把事情交給工部去做:“這些南貨玉鐲,既然能讓男兒們舍棄咱們的膏脂去買她家的玉貌膏,那應該很受男兒們喜歡,既如此,朕讓工部派人去,連開采帶運送,都由工部來做,等工部運過來,瓊兒再去工部進貨也就是了。”

  這個安排自然是再好不過的,隻是,顧瓊微有些擔心,遲疑著問道:“別人會不會說陛下身為天子,假公濟私啊?”

  明帝並不怎麽擔心這些小事,她很是霸氣地擺擺手,“朕隻要不準工部隻把南貨玉鐲賣給天心樓,就算不得假公濟私。沒準還能讓幾方都受益。”

  讓工部承接到南邊開采南貨玉石的差事,既能夠讓工部的差役得到一些車馬銀,又能夠給戶部開辟一個新的財源,還可以惠及其他商鋪,更可以滿足男兒們對玉石的需求。實在算得上一舉多得的事。

  顧瓊看著霸道又自信的天子,心中大為滿足。他雖然早已經習慣獨自解決天心樓的問題,但姚天至尊的妻主主動給自己安排,幫著自己解決難題,這感覺實在是非一般的好。

  男兒家誰不想要一個能夠給自己解決難題的妻主呢?

  明帝被顧怡卿這含情脈脈的眼神弄得心頭癢癢,伸手將人拉到自己懷裏,攬著人纖腴適中的腰身,尋上人飽滿豐澤的麗唇,叩開攔路的貝齒,盡情地品嚐那醉人的瓊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