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卿慧
作者:新晴照酒      更新:2021-04-06 09:02      字數:3185
  擔心顧瓊用過早膳就會去天心樓,江澄簡單洗漱了下,吩咐侍兒們把他的早膳溫在爐子上,他就快步去琳琅殿見顧瓊。

  顧瓊正指揮鳶兒給長樂梳頭洗臉,見他到得這般早,倒有些驚訝,笑著問他:“你這會子來,可用了膳?沒用的話,在這邊一起用吧。”

  江澄一笑:“我殿裏熱著膳呢,待會兒回去用就是了。”他說完上前去,摸了摸長樂剛有一個核桃大的發髻,感慨地道:“等明年就能戴發巾了,我得開始準備針線了。”

  姚天的小男兒初始戴包頭的發巾,無論貧富,必要舅舅叔叔們親手縫製。閨閣之中,閑著無事,最愛互相攀比,這發巾的針線是頂要緊的,隻有繡得巧奪天工才敢讓孩子戴出去,他不是長樂的舅舅,卻自認為是長樂的叔叔,覺得有責任給長樂縫製個頭巾。

  顧瓊嗤地一笑:“你光公事都忙不完,哪裏有空做這個?我已經給阿瑒說了,讓他得空了繡兩針,到明年也就繡好了。”

  江澄聽了,隨口問道:“三公子還沒喜訊麽?”

  顧瓊搖頭:“前頭我回家見我父親,爹爹說他還沒消息。哎,我真擔心,他運氣差,懷不上。”

  江澄對此倒不怎麽憂慮,他自己就是年紀老大才懷上永和的,當下寬慰顧瓊道:“女嗣之來自有遲速,或者他的女兒是到得遲的,這卻是急不得。”

  顧瓊道:“急也沒有用,我不過是這麽一說罷了。”他本來想說阿瑒又不肯用簪子,全靠運氣,那豈不是撞上哪年是哪年?但長樂在跟前,他就把這話換掉了。

  江澄也沒心思跟顧瓊討論顧瑒幾時有女嗣,他盯著顧瓊手上的梳子,詢問道:“我托你的事怎麽樣了?”

  顧瓊輕聲道:“我原本跟你說有兩三個人選,可是我這兩天一一問過,沒一個肯的,這事竟比想象中得難。”

  江澄皺眉:“你問的都是漂亮俊俏的嗎?放寬些標準,往模樣過得去性情好的男兒裏頭挑一挑呢?”

  顧瓊詫異地道:“模樣過得去,性情好,這人家能看上嗎?”

  江澄煩惱地道:“眼下出了個岔子,顧不得那麽多了,再說,看不看得上也在中間人怎麽說不是?”

  顧瓊敏銳地聽出來事情有了變化,兩下給長樂把頭發綰好,對鳶兒道:“你帶著皇子用膳,本宮跟景卿說句話。”說著把江澄往後院裏讓:“去後頭坐吧。”

  江澄點點頭,隨著顧瓊穿過角門到後殿去。

  才一坐下,顧瓊便問道:“出了什麽岔子?”

  江澄不欲把冷清泉給說出來,隻道:“有人想要這個巧宗兒,可我覺得這人不合適,還是要拜托你,盡快挑個肯嫁的。”

  顧瓊心念電轉,誰會是江澄所說的這個人呢?就這麽兩天的功夫,江澄就改變了標準,竟像是要搶在這人之前把此事給辦成似的。這兩天薛愷悅趙玉澤四個都隨著明帝去了樂養園,也沒聽說打發人回來取東西什麽的,是他們的可能性很小,江澄之前挑過皇儀宮和明心宮的侍兒,可見並不防著安瀾,那麽餘下的宮裏的人,也就是陳語易冷清泉和沈知柔。沈知柔病歪歪的,自顧不暇,陳語易倒也不是全無可能,可是陳文卿終究是個性情高雅的人,平日裏除了擺弄古董,就是照看兩個兒子,不大管閑事,算來算去,隻有冷清泉的嫌疑最大。

  他思量至此,就皺了眉,輕聲道:“他糊塗了不成?他是有女兒的人,插手這樣的事,就是在犯天子的忌諱。他眼下協理六宮,分了皇後的權,皇後已經不高興他了,再讓陛下提防了他,他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嗎?”

  他家陛下雖然溫柔多情,但在大事上一向是有原則的,即便再喜歡誰,也不會拿江山社稷當恩寵。不說別的,便是這回他想給長樂生個妹妹,明帝知道了,又是安排長樂隨著太君讀書,又是請兩個公主陪讀,算不得不用心,可與此同時,明帝把他的簪子收了去,絕口不提簪子的事,緊接著就帶著薛趙幾個住到樂養園去了,這意思便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長樂的事她會管,可他想要生個女兒,卻是不能夠的。

  他雖然不如冷清泉得聖心,可是他也絕不相信,冷清泉能夠讓明帝破了例。趙玉澤之前夠得寵的,可是自打四公主出生後,明帝不也是跟對林從一樣,偶爾就會告誡一下麽?冷清泉比起林從和趙玉澤,年紀又大了好些,能保住既有的恩寵就不錯了,想要憑一己之力轉移聖意,難如登天。

  江澄訝異地看著顧瓊,他是真沒想到顧怡卿在這上頭如此靈透,他一豎大拇指,由衷地稱讚道:“你是水晶心肝不成?我隻說了一句話,你就什麽都猜出來了。”

  顧瓊卻是顧不上理會這誇讚,看著江澄的眼睛,問他道:“你不想按淑君說的辦,可也不想把他賣出去是不是?”

  江澄坦率地點點頭:“你知道的,我和他早年就是朋友。便是沒有這一層,彼此都在宮裏住著,住了這麽些年,終究是有些情分的,我怎麽能夠把他往坑裏填?”

  顧瓊微覺奇怪,江澄這話怎麽說得這麽別扭,什麽叫彼此都在宮裏住著,正常的說法難道不應該是彼此都是天子的後宮嗎?不過眼下也不是糾正這些沒關緊要的話頭的時候,他簡明扼要地給江澄分析了下局麵:“這事以我看,從別的殿裏挑人都不合適,唯有皇後殿裏是最不會出錯的,若說是挑個模樣像宸雨的,皇後殿裏可能沒有,可若是隻要模樣大致過得去,性情溫順會服侍人,那皇後殿裏這樣的男兒少說也有三四個。”

  江澄插話道:“便是有三四個,也不見得會有願意的啊,關國公這個年紀,又生不了女兒了,大凡要強些的男兒,多半都不會樂意。”

  顧瓊微微一笑,果斷地道:“澄之,這世上有人圖人有人圖利。若是圖人呢,別說關國公這麽老的,便是陛下,當年陛下隻有二十三歲,文武雙全,貌美如仙,知柔照樣看不上她,若是圖利呢,六十歲的女子都有人嫁。所以這事能不能成,關鍵在利大不大,我想隻要皇後肯多出嫁妝,那這事啊未必就沒人肯幹。”

  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講出來,安瀾之前把韓擇嫁到關家,是為了結好關家,可如今韓擇竟然背著妻主勾搭安家族女,又與關家和離了,安瀾在關家那邊是短了理的,若是此番能夠給關國公送去個貼心的小郎,這個過節就可揭過去,安瀾豈有個不盡力的?但這是他的揣測,安瀾肯不肯恩威並用地讓侍兒出嫁,尚未可知,就算果然如此,這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為尊者諱,他沒必要講給江澄聽。

  江澄思索了一下,覺得顧瓊所說也有道理,這世上的確是有些人因為種種緣故比別個更看重銀錢,若是安瀾多許銀錢,沒準真的能有侍兒願意嫁,“我這兩年忙得很,對各殿的侍兒們都不留意,你瞧皇後殿裏除了宏兒之外,可有誰是心性厚道會服侍人的?”

  顧瓊擺手道:“眼下分析這個沒什麽用,心性厚道會服侍人的,未必願意,願意的不一定厚道,這事啊,得看緣分。”

  江澄聽顧瓊這麽說,心裏又有些沒底了:“萬一一個都不願意呢?咱們不能牛不吃水強按頭啊。”

  顧瓊有些好笑地看看他,知道他這人太純善,這事不能再跟他商量了,當即立斷道:“你既把這事托給我了,你就別管了。我用過早膳就去見皇後,快的話今個兒下午,慢的話明個兒早上,必然給你物色出個人來。你隻管到明個兒中午,安排車子,給關國公把新人送過去。”

  江澄聽顧瓊說得如此肯定,雖然心裏頭仍舊不夠踏實,卻也決定把事情交給顧瓊去辦。

  “主子,昨個兒淑君主子去了趟麗雲殿。”宏兒趁安瀾用過早膳去後殿教樂安學琴的路上,悄聲對安瀾言道。

  安瀾正在看回廊旁邊種的那幾株美人蕉,聞言沉聲道:“還有具體的消息嗎?”

  宏兒向左右看看,低聲道:“杜兒說淑君主子和沃兒昨個兒商量了半下午,晚上又關起門來商量了一晚上,因為淑君主子是會武功的,他沒敢近前,不知道他們倆商量的什麽,不過昨個兒晚上沃兒陪著淑君主子去的麗雲殿。”

  安瀾有些不得要領,他知道江澄和冷清泉早年是朋友,他們兩個夜裏見個麵,似乎也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而且他這兩年在江澄的殿裏沒有安排人,並不知道江澄和冷清泉究竟說了什麽。隻是,他向來秉承著對一切細微之處都要加以留心的原則,於是低聲囑咐宏兒道:“讓杜兒繼續留意,另外,夢兒不是和麗雲殿裏的源兒是同宗嗎?讓夢兒問問源兒,看他家主子最近忙什麽呢。”

  宏兒恭聲答應,安瀾邁步往後殿走。

  才教了樂安一首曲子,侍兒們便報說怡卿主子來給皇後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