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猶弟兄.com
作者:新晴照酒      更新:2021-02-01 02:42      字數:3653
  兩個自長樂門回到宮裏,直奔江澄的麗雲殿,卻並沒有見到江澄,麗雲殿的侍兒道:“我們主子今兒一早出去,到現在都沒回來。兩位主子有什麽吩咐,隻管告訴奴才,奴才等主子回來稟告給他。”

  薛愷悅和董雲飛互相看看,江澄既然不在,他們也就沒必要在麗雲殿坐等,當下跟侍兒說了聲沒什麽事,便出了麗雲殿。

  從麗雲殿一路前行,經過兩個院子,便到了薛愷悅的碧宇殿,董雲飛見薛愷悅到了,就要自己返回熙和殿,薛愷悅因著昨晚上的那點小歉意,便攔著董雲飛道:“你回去也沒什麽事,不如在我這裏用了膳去,今個兒讓劉師傅給你做道愛吃的菜。”

  董雲飛玩味地看看他,“愷哥忽然這麽疼小弟,小弟都受寵若驚了。”

  薛愷悅有些不好意思,瞪了董嘉君一眼,“什麽話?你哥哥我平時也很關心你的好嗎?”

  董雲飛眨眨桃花眼,繼續出難題:“愷哥這麽說,那小弟倒要問問,愷哥你知道小弟最愛吃什麽菜嗎?”

  薛愷悅一下子被問住了,他自己在飲食上不是特別講究,哪裏記得住董雲飛愛吃什麽?董雲飛見狀就撇撇唇角,挑挑眼皮:“愷哥你呀,小弟最愛吃鴨,桂花鴨、鹽焗鴨、椒麻香酥鴨、悶爐烤鴨,小弟都愛吃,你可要記住了呀,下回再不知道,小弟就不高興了。”

  薛愷悅連忙拱手:“記住了,記住了,我這就吩咐劉師傅去做,董公子請高抬貴腳進殿來吧。”

  董雲飛聽了,把手往背後一攏,邁著四方步,昂首挺胸地進了院子。薛愷悅被他逗笑了。

  兩個含笑著進了院門,隻見幾個侍兒正圍在一起喜滋滋地分著什麽,侍兒們個個聚精會神,連他們兩個進來都沒察覺。薛愷悅好奇地問了句:“分什麽呢這是?”

  侍兒們聽見聲音,連忙站開了些,向著他兩個躬身行禮:“回主子,皇後主子賞得過節銀子,奴才們正在分呢。”

  薛愷悅聽了便不再問,董雲飛卻提問道:“每人幾兩銀子啊,這般高興?”

  那年齡最小的侍兒揚了臉回話道:“奴才幾個每人六錢銀子,皎兒哥哥和露兒哥哥每人九錢銀子。”

  薛愷悅對這些瑣事向來不怎麽理會,也就笑笑道:“行了,把銀子收起來,去後頭告訴劉師傅給你嘉君主子做道桂花鴨。再每人去你皎兒哥哥那裏領二兩銀子過節。”

  侍兒們聽他這麽說,越發地歡喜了:“奴才謝主子賞。”

  兩個邁步入內,董雲飛小聲對薛愷悅道:“宮裏的二等侍兒每個月也就二錢銀子,愷哥這賞銀抵他們十個月的月錢了,他們可不是高興麽。隻是他們的賞銀有了,咱們的過節銀子,還沒見到呢。”

  薛愷悅對此不甚在意,他的月例在宮中算是比較多的,他自己又沒什麽花銷,也就逢年過節的賞賞侍兒們,遇到奕辰生日,賞賞伺候奕辰的宮侍乳父們,隻是,他怎麽聽董雲飛這口氣,似乎很看重這過節銀子呢?他到坐榻上坐了下來,輕聲問董雲飛道:“你銀子不夠使了麽?不夠使從我這裏拿些,我閑放著也沒什麽用。”

  董雲飛低了頭不說話,纖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般,罩在桃花雙眸上,落下一片靜謐的陰影。薛愷悅越發疑惑,追問道:“怎麽了?你我兄弟,有什麽不能說的?”而且他也不大明白,董雲飛的月例也不算少,怎得銀子就不夠使了呢?

  董雲飛也不抬頭,隻拿起盤子裏的桂花糖慢慢地嚼,嚼了一會兒方才緩緩地道:“巡視處的車馬費,朝廷每年隻給二百兩,勉強夠雨棠幾個開支的,我每回出門,都得自己貼一半食宿,衣裳更不用說,全是自己出銀子做,本就不大寬裕了,偏偏今年喜事多。”

  今年喜事多麽?薛愷悅想了想,他知道的的確有兩樁喜事,楚遙生女,爾雅出嫁,董雲飛跟這兩個關係都不錯,是得隨禮:“楚遙你隨了多少禮?我和澄之、小玉,每人出了二十兩。爾雅的禮金還沒給他,澄之說要等送嫁才給。”

  他當時本想多出些,但江澄說朝廷對禮金有規定,即便是親戚同宗至交好友,禮金也不得超過三十六兩,楚遙這是生女,比照成婚理當隨得更少些。

  董雲飛悶悶地道:“我和小從子打聽了你和玉玉的禮金數,沒敢和你倆比肩,我倆隨了十六兩,爾雅的我也還沒給。”

  那算起來也沒多少銀子,怎得就透底了呢?薛愷悅有些不理解。

  董雲飛把手指噙在口中,躊躇著道:“外麵的這些個都是小數目,最大的一筆是我家裏的。寧滿有了身孕,我嫡父讓人給我捎話,說是一個舅舅一個小金人供在女神像跟前,才能保佑得孩子平平安安,那個小金人我讓人去工部作坊問了問,最小的也要十兩金子,還沒等我送金子呢,我爹爹又讓人給我捎信,說是我哥送了個二十兩重的,我隻好也送成二十兩的。”

  薛愷悅吸了口氣,二十兩金子就是二百兩銀子,他這次有孕董雲飛也就送了個小金鎖,董家一有喜事就得二百兩銀子,這樣子可不是不夠用麽?

  董雲飛話匣子一打開,也就沒什麽顧忌了,揉著胳膊繼續言道:“送完了小金人,我嫡父就過生日了。我本來想著他今年也不是什麽整生日,隨便送點也就行了,可我爹爹怕拉了麵子,替我買了個碧玉枕送給他,又費去了幾十兩銀子。前頭陪著陛下出巡,我都是找內侍省提前支了兩個月的月例。”

  薛愷悅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勸,對方畢竟是董雲飛的家人,他不能夠說太多,隻問道:“你眼下缺多少?我拿給你。”

  董雲飛抬眼看他,雙眸淚光熒熒:“哥,你這也太好了吧?”

  薛愷悅一笑起身,去牆邊的多寶格中拿了兩個五十兩的元寶遞到董雲飛手上:“夠不夠?不夠我再去拿些。”

  董雲飛燦然一笑,露出兩個小白牙:“夠了哥,我回頭把陛下賞我的金器變換兩件還你。”

  薛愷悅一擺手:“急什麽,等過年天心樓的分紅發下來,你再還也不遲。”

  董雲飛把兩個元寶納在袖子裏,向著他誠誠懇懇地道:“哥,你真是個好人。”

  薛愷悅被董雲飛這一口一個哥喊得極為受用,慨然許諾道:“以後缺著了,就到我這裏來拿,不要自己作難。”

  弟兄兩個說完話,露兒就帶著小侍兒們把晚膳端上來了。兩個一起用了膳,董雲飛大概是剛拿了銀子不好就走,嚷嚷著要陪薛愷悅下棋。薛愷悅橫豎沒什麽事,也就讓露兒把棋盤拿了出來,兄弟兩個開始爭城奪地。

  董雲飛是個棋癮重的,薛愷悅下得起興,也沒怎麽看宮漏,兩個不知不覺間連下了十幾盤,直到皎兒進來奏稟道:“主子,洛兒來了,想要見見主子。”

  董雲飛這才站起身來道:“哥這裏有客人,那我先回去啦。”薛愷悅忙對露兒道:“給你嘉君主子打燈籠。”

  露兒答應著把董雲飛送出去,皎兒把那洛兒引了進來。洛兒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才洛兒,謝貴君主子,貴君主子的大恩大德,奴才沒齒難忘。”

  薛愷悅一怔,繼而想起來皎兒拜托他營救洛兒的事,他連忙做出請起的手勢:“你快起來,本宮對你沒什麽恩德,你無需感激本宮。你的事,那日皎兒對本宮講了,可是本宮沒能找到機會跟陛下談這件事。”

  他夜裏隻顧給明帝講他所知道的秘密,今個兒早上才想起來忘了給洛兒求情。

  那洛兒聽了兩個眼眸中間全都滾下淚來:“貴君主子您真是太好了,您出手救了奴才,還不肯居功,您讓奴才說什麽好呢?”

  這可真是說不清了,薛愷悅衝著皎兒使了個眼色,皎兒便上前去扶起來這洛兒,又掏出帕子來給洛兒擦眼淚。

  薛愷悅待這洛兒情緒平靜些了,便開口詢問道:“你眼下是怎麽著呢?不用去邊遠州縣了是嗎?”

  那洛兒吸了吸鼻子:“朝廷讓奴才去河道工地上給挖河的女兒們做飯菜,還替奴才保留臉麵,說是奴才自願去的。等在河道上效過了力,還能夠像沒犯過錯的侍兒們一般脫役,不影響奴才將來嫁人。”

  這個懲罰倒挺新鮮,薛愷悅想了想,勉勵這洛兒道:“既是朝廷有意讓你將功補過,你要好生做事,不可再出差錯了。”

  洛兒連連點頭:“奴才曉得,奴才絕不敢辜負貴君主子的恩典。”

  薛愷悅無奈一笑,隨口問這洛兒道:“隻有你一個被派去做飯菜嗎?”

  洛兒屈著指頭數數:“給奴才傳話的護衛姐姐說,去做飯菜的除了奴才,還有兩個王府和幾位大人府上的側君公子們,他們也都是自願去為國出力的。”

  薛愷悅瞬間就明白了,明帝是把出牆男兒和宮裏的侍兒一起懲罰了,隻是既是懲罰,不知道為何還要打著自願的名號?

  睿思殿中,明帝瞧著站在鳳案前臉色虛白的江澄,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內侍省的這幫混賬和那幾個出牆男兒的處分,朕都依了你。你也依朕一回,明個兒在宮裏歇息,主持動土奠基的事讓嶽飄去做。”

  江澄抬眼看她,“陛下,還是讓臣去吧,嶽尚書不大懂工程,臣明個兒到那邊安排好了,再讓嶽尚書去督工就是了。”

  明帝大為不滿:“明個兒是重陽,朕還想跟你一起過節呢,你跑去奠基算怎麽回事?”

  江澄聲音弱弱的,話語卻很堅定:“這事總要有人做嘛,難不成讓弦歌去?她才陪著陛下巡視回來,理應居家過節。”

  跟這個以天下為己任的男兒當真是講不清道理,明帝撓著頭道:“明個兒坐車去,動了土就趕緊回來,朕等你用晚膳。”

  江澄躬身應“是”,從袖子中又掏出了一個折子,明帝不待江澄開口,搶先道:“天晚了,朕要去後宮了,澄之有什麽事等十一大起居再奏稟吧。”

  江澄聽了,不大讚同地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折子,明帝昂著頭不肯妥協,江澄遲疑了一會兒,也就由著她了:“那臣不拖延陛下了,臣告退。”

  明帝立刻吩咐殿外的護衛們道:“抬頂軟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