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多或為累
作者:新晴照酒      更新:2021-01-27 19:10      字數:3728
  天下居然有這樣大膽的男兒,自己有了妻主,還在外麵勾三搭四?這樣的人不嚴加懲處,怕是以後姚天風俗隻會越來越放蕩,明帝思及此處怒氣上湧,脫口而出道:“這樣無恥之人,朕絕不會放過,兩位王君隻管放心,朕待會兒去看澄之,自有安排。”

  她話剛說完,一旁的安瀾便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地低下了頭。

  明帝還沒來得及咀嚼安瀾為何如此反應,兩位王君中的惠王君高氏就衝著明帝直言不諱地道:“臣夫聽陛下的意思是要把此事交於江相處理,陛下請恕臣夫直言,此事江相怕是與陛下意見不同,陛下若想清風正俗,使我凰朝男兒從此後知規守禮,便需鳳綱獨斷。”

  明帝一怔,瞬間便想起楚昀說江相是讚成男兒改嫁的,便笑道:“惠王君多慮了,澄之雖然心疼男兒,但他對朕忠心不二,他一定不會縱容這等行為放蕩的男兒的。”

  惠王君聽了,眼珠兒轉了一轉,欠身向著明帝行禮,笑容含蓄:“陛下這麽說,臣夫就放心了,天色不早了,臣夫和史家哥哥就不打擾陛下和皇後了。”

  明帝微笑送客:“來人,給兩位王君打燈籠。再告訴石斛,著人護送兩位王君回府。”

  惠王君起身挪步,淑王君卻愣怔著不肯走,伸著胖胖的手指指著惠王君道:“你怎麽就走了?這事讓江澄去辦能成嗎?就是他和那薛貴君”,淑王君剛說到此處,惠王君一個箭步折了過來,雙手拖著淑王君的胳膊把他拉離了坐椅,不理會他“哎哎哎,你幹什麽?你放手”的驚呼,愣是在天子和皇後跟前把淑王君給拖出了殿門。

  明帝心裏頭已經知道此事必然與江澄和薛愷悅有關,隻是在安瀾殿裏,她不想談論這個,待兩位王君一出了殿門,她便站起身來,走到安瀾坐前,伸手攬住安瀾的肩頭,柔聲詢問:“寶貝今個兒忙不忙,累不累?”

  安瀾抬眼看她,明帝的大眼睛中此時此刻隻有他一人,他不由得幽幽地抱怨:“陛下還知道關心臣侍忙不忙,累不累啊?”

  明帝一愣,瀾兒這話很有些幽怨的意思啊,這是因為自己這兩日沒過來,還是因為她前天去了清若空?她琢磨了一下,在安瀾絕美的臉頰上輕輕一吻,又沿著那細膩的肌膚悄悄滑到花瓣般甜美的朱唇上,品嚐過了那清豔無比的唇珠方才柔聲道:“朕這兩日忙不過來,寶貝你不要生朕的氣嘛。”

  安瀾一歎,他豈能不知明帝剛回京,朝政宮務千頭萬緒哪樣不要親自料理,他不想多費工夫在這樣的瑣事上,當下徑直問道:“陛下,清兒的事怎麽樣啦?”

  明帝連忙將她和葉世珍、楚昀之間商議的結果講給安瀾聽,安瀾聽完替弟弟爭取道:“別的也就罷了,清兒心裏頭很放心不下他兒子楚吟濤,臣侍想著能不能讓清兒每個月見濤兒一麵?濤兒是楚家的公子,楚家撫養濤兒天經地義,可是清兒與濤兒畢竟父子連心。”

  弟弟和那位葉家二小姐雖然都留在了京城,卻不能在京城舉行婚禮,他也不能正大光明地參加弟弟的婚禮,他心裏頭是很有些遺憾的,但是身為皇後,他知道比起婚禮,能夠讓弟弟見到親生兒子,才是更值得爭取的事。

  明帝有些猶豫,楚吟濤的歸屬是葉楚兩家爭論的焦點,葉世珍笑嗬嗬地提出葉家願意撫養楚吟濤,並且一定會視如己出,可是人家楚昀又如何肯同意呢?楚昀今個兒下午在睿思殿中嚎啕大哭,說是無論如何都要把楚家的兒子養在楚家,若是讓楚家的骨肉流落在外頭,她將來便是去了姚天,也無顏見列祖列宗。

  楚昀如此堅持,她自然本著母係為大的原則,把楚吟濤判給楚家。安清嫁到葉家,從此後便與楚家恩斷義絕了,還想要見到楚家的公子,這怕是有些異想天開。隻是,她瞧著安瀾飽含期待的星眸,不忍說出拒絕的話。

  “陛下,臣侍讓陛下為難了?”

  安瀾見明帝猶豫不語,便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了,然而這個要求也不是他想提的,那日安清在明帝走後,巴巴地跟他講想要把楚吟濤從楚府接出來,他知道這個要求是楚家不大可能同意的,便搖頭拒絕了弟弟,安清見他不答應,又退而求其次,說是如果能時常見到楚吟濤也可以。

  他不能連弟弟這個求其次的要求都滿足不了。

  明帝低頭吻吻自家皇後那鎖了一層愁霧的眉心:“這事朕做主了,每個月讓清兒見那孩子一麵。”她說到此,設想了下那父子相見的情景道:“一個月見一麵,到時候父子兩個哭哭啼啼的不好看,兩麵好了。清兒平日裏要在修書處修書,也沒工夫招呼孩子,到休沐日才能得個空,就讓楚家在每月的初十和三十兩日把孩子送去跟清兒團聚,朕明個兒也不跟楚昀再商量了,直接寫在聖旨裏。”

  安瀾聽了,立刻就覺得心裏頭鬆快了,展顏一笑:“陛下想得真周到,臣侍多謝陛下。”

  曇花夜放也不及安瀾此時的笑靨,明帝心頭愛意融融,再次吻上安瀾的雙唇。

  安瀾此刻心情愉悅,自然一切由著她,還主動地與她嬉戲玩鬧,兩個正在甜蜜,便聽得奕辰驚呼道:“父後,唔,母皇,兒臣先出去啦。”

  明帝連忙跟安瀾分開了一點距離,又咳了一聲,做出端肅的表情,向著殿外道:“進來。”

  奕辰在前,董雲飛在後,兩個全都斂著氣息捏著手腳,神情怪異又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安瀾微有些尷尬,他平日裏比較注意,這樣子被女兒看個正著還是頭一回。

  明帝也有些尷尬,及至瞧見女兒的表情和動作,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麽一笑她就驀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略一回憶,便想起當年她隻有七八歲的時候,有一回撞見母皇和父後相愛,她驚得手足無措,母皇麵不改色地跟她講母皇深愛父後方會如此,她們以後會注意避開她,她也不要大驚小怪。

  想起母皇,她的笑容越發和藹,和聲對女兒道:“辰兒乖,這沒什麽大不了的,母皇和你父後感情好才會這樣,你長大了娶了夫郎就知道了。”

  奕辰眨眨眼睛:“女兒知道啦,母皇晚上安。”

  奕辰說完,董雲飛方才反應過來似的向著明帝道:“臣侍見過陛下,見過皇後。”

  明帝瞧著忽然間呆頭呆腦的董雲飛大覺有趣,調笑道:“雲兒你進宮這麽久了還純情得像個孩子,朕倒有些不適應了。”

  她不說這話還好,她才剛說完,董雲飛的雙頰已經豔如三月桃花,明帝瞧得心動,安瀾此刻已經調整了情緒,見董雲飛這樣子,便起身對奕辰道:“辰兒乖,父後帶你溫書去。”

  奕辰聽了,立刻向著明帝道:“兒臣去溫書啦,母皇翌日見。”說完牽著安瀾的衣袖往偏殿中走。

  明帝待父女兩個離開後,笑著向董雲飛拍拍寶座的椅背:“雲兒過來。”

  董雲飛乖乖地走了過去,明帝一把把人抓了過來按在懷裏,輕聲調笑道:“寶貝朕知道你想朕了,等過了重陽,朕就翻你的牌子,隻是下回不準追到皇後這邊來了。”

  她說到這裏自己也感歎了一下,先去薛愷悅殿裏廝混,又借口送奕辰到麟趾殿這邊來露個臉,這樣子想方設法地尋找能夠見她的一切機會的熱情,也就是年輕的君卿才會有吧?

  董雲飛聽到明帝這麽講,方才反應過來自己莽撞了,連忙辯解道:“陛下,臣侍不是。”

  明帝一手撫上香嫩的桃腮,一邊勾唇輕笑:“男兒家爭寵的時候都這樣,朕理解,雲兒不必解釋。”

  董雲飛哭笑不得:“陛下你說什麽哪?臣侍再怎麽不懂事,也不敢跑到皇後殿裏爭寵。臣侍是想問問陛下內侍省的那幾個官兒究竟犯得什麽錯?”

  原來是問這個啊,明帝一下子就意興闌珊了,淡淡地道:“她們犯得什麽錯,朕不能告訴雲兒,反正她們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雲兒就不必過問了。”

  明帝的語氣忽然就冷了下來,董雲飛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向來就不是一個知難而退的人,當下無視明帝的冷淡繼續問道:“那她們會受到什麽懲罰?斬立決還是秋後問斬?”

  雲兒今個兒是要問到底麽?明帝越發不快,語氣生硬地道:“她們會受到什麽懲罰?朕眼下也不知道,朕已經將此事交給了關卿,關卿還未審理完畢。”

  董雲飛聽了大為憂愁,明帝沒有否認斬立決和秋後問斬這兩種刑罰,那便是說內侍省的官兒是有可能被判處死刑的,態度還這麽疏離,明擺著不想讓他繼續求情,這可怎麽辦呢?他有心就此不管,可是想想爹爹信中的哀懇,又無法狠下心來。

  他知道爹爹何氏是個念舊情的人,表妹又是姑姑唯一的女兒,爹爹想要他出麵保住表妹的性命,也是情有可原的。他爹爹何氏是個小官員的兒子,他那小官員外祖母當日為了巴結他母親董平南就把何氏送進了董家,但他母親董平南把大部分心思都用在了練武和練兵上,對女男之事家長裏短都不大留意,後院雖然不是刀光劍影,卻也是時常明爭暗鬥,他爹爹在他進宮之前,在後院中都過得很不容易。正君膝下有嫡出的女兒,另一房側夫屈氏來自博州屈家,家資富饒,他爹爹什麽都沒有,唯一能起點助力的便是他姑姑的為人還算勤謹,年輕的時候在他母親帳下書寫公文,得了他母親的舉薦,在地方上做個縣令,後來經過三任六考升成知州,時常送些地方土儀到董府來討好正君,這才讓他爹爹的日子舒坦許多。

  他在家中的時候雖然以練武為己任,但這些煩心事爹爹也會常常跟他講,他又極為聰明,隻需稍加留意,也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知道得越清楚,他也就越難坐視姑姑唯一的女兒死於非命。

  “陛下,陛下臣侍,臣侍能不能向陛下求個情?”董雲飛第一次如此期期艾艾。他進宮後不管是明帝寵他也好冷他也罷,他從來都是敢說敢言,他在女嗣上無所求,母親和姐姐自己就能建功立業,還與明帝帝臣相得,他不僅無需顧及家人,反而明帝看在董平南和董雯的份上時常要容忍他三分。

  明帝驚了一下,她的雲兒幾時這麽低聲下氣地懇求過她?她收起方才的冷淡認認真真地詢問道,“雲兒,你要替誰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