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助功推冠
作者:新晴照酒      更新:2020-12-14 03:39      字數:5616
  孩子們會委屈嗎?明帝有些許的怔忪,原本給趙玉澤夾菜的手停了下來,她想了一瞬,沒想好要怎麽回答,她不想出語駁斥陳語易,以免顯得自己太霸道,可也不想說認同的話,當著孩子們的麵讚成陳語易,對教導孩子們沒有好處,隻好暫時地沉默了下來。她也知道沉默會顯得冷淡,可她以為房中這麽多人,她沉默了,就會有人替她跟陳語易應答,不料,好大一會兒的功夫,她隻聽到房中清淺的呼吸聲,餘下的一概沒聽到,情況不大妙啊,她掃了一眼席麵,見安瀾、趙玉澤、董雲飛、林從、沈知柔全都一副與己無關的模樣,自在坦然地繼續用膳。就連被連帶提起的冷清泉都氣定神閑地保持著微笑,悄然拿了個勺子喂小皇子喝湯。

  一個兩個的不說替自己解圍,全都裝沒聽見,果然自己這兩年太縱容他們了,縱得他們不時刻緊張她了。她一邊氣哼哼地想,一邊自暴自棄地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裝作沒聽見?她輕輕拿起筷子,當作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然而,她剛夾起一個芋圓還沒來得及送到嘴裏,便聽陳語易嗤地笑了一聲:“陛下覺得臣侍所言不對?幹脆不想搭理臣侍了?哎喲,臣侍還真是命苦啊,才二十六歲,妻主就懶得理了,再過上個三四年,還不知道被扔到哪個犄角旮旯去呆著呢。”

  陳語易話說得尖銳,綿長和柔的聲調中透著一股酸澀淒苦,聽得她極為不舒服,不知道他隻是隨口這麽一說,還是心裏真的有這樣的憂懼。

  她注意到在桌子右側坐著的林從聽到陳語易的話想要開口勸解,但董雲飛衝林從使了個微不可見的眼色,林從便把花瓣一般的淡粉色精致薄唇抿上了。

  沒人支援,陳語易又這麽講,她就不能不回答了,把芋圓重新放回盤子裏,她急切地表態:“朕沒有不理小語,隻是朕和小語的想法不同,朕不想當著孩子們的麵跟小語爭論,回頭朕去筠華殿裏,再同小語慢慢講。”

  她以為這般解釋後,陳語易就會放過她了,哪知陳語易聽後臉上的神情更加地氣惱了,自己這是哪裏說錯話了?

  她還沒來得及反思,便聽陳語易以極為痛心遺憾的語氣指責道:“陛下怎麽教導公主,臣侍管不了,可是陛下對皇子這般苛刻,臣侍說什麽也不能讚同。長樂才幾歲,陛下就嫌孩子胖了?每日裏不準孩子吃飽不說,還讓淑君帶著孩子去跑圈,孩子這麽小,跑一圈就累得喘氣,淑君還堅持讓他跑五圈,跑完圈孩子吵著腿疼,侍兒們瞧著都落淚,陛下壓根兒不管,陛下這顆心啊可是越來越狠了。”

  哎?泉兒是不是過於嚴厲了?她之前聽兒子跑三圈都覺得有些多了,哪想到冷清泉得了她的認可居然增加到了五圈,她正在思索五圈有沒有二裏地,便聽安瀾低聲製止道:“文卿,孩子們都在呢。”

  陳語易聽了有些反感地勾了勾嘴角,卻很快地嘟起了嘴巴不再言語。

  她見狀用眼神向安瀾示意不妨事,她知道安瀾的意思,陳語易當著孩子們指責她狠心,從小了說是不給她留麵子,往大了說是當著孩子忤逆天子,給孩子們樹了一個不好的榜樣,可就此不談,似乎也不妥當,孩子和後宮,在她心中的份量是不分軒輊的,她關心孩子的成長,也在意後宮的心思。

  安瀾得了她的示意,就看了看孩子們。孩子們此刻全都停了用膳,一個個支棱著兩個小耳朵無比專注地關注著禦席上的動靜,安瀾便問冷清泉道:“孩子們都吃好了嗎?吃好了的話,請淑君帶他們去辰兒房中玩耍一會兒。”

  冷清泉含笑答應:“臣侍這就帶他們過去”,說著優雅地起身,親自抱著四公主,招呼著乳父們有條不紊地帶著孩子們退席而去。

  冷清泉識趣地離開,隻留她一個麵對陳語易的指責,她雖然也覺得冷清泉嚴厲過了頭,但想想冷清泉自我約束的嚴格勁兒,她就明白冷清泉不是那種有了權柄就虐待孩子的人,他隻是標準高了些而已,當下隻好替自己也是替冷清泉辯解:“朕的兒子個個都是朕的掌上珠,長樂又這般乖巧,朕豈有不疼他的?隻是天祥節就要到了,朕想要趁天祥節把長樂的終身大事定下來,這才讓泉兒想辦法,朕一時心急了些是有的,對孩子狠心那是沒有的,小語莫要冤枉了朕。”

  孩子們不在,陳語易再無顧忌,話說得越發犀利:“陛下逼著這麽小的孩子跑圈,還不準孩子吃飽,這都不叫狠心那什麽才叫狠心?臣侍長這麽大都沒見過哪個做母親的,能為了讓孩子嫁個好人家,這麽苛待孩子。”

  林從和董雲飛聞言互相看看,都認真地點了點頭,看來他們兩個在這一點上是讚成陳語易的。她見狀暗暗搖頭,小語這可真是自己沒見過的事就當作不存在,她知道陳家在養育子女上是較為寬鬆的,別的不論,單隻陳語易當年身為男兒卻與女兒們一同在綠舟書院讀書,成為名聞遐邇的江州才子,便可見一斑。

  與這兩年男兒們大量入學讀書不同,前些年凰朝絕大部分的世家公子雖然也都讀書識字,甚至科考應舉,但他們大都是在家中自行研讀,像陳語易這般與女兒們一同讀書,實在是陳家母父寬縱兒子的表現。這等寬容家庭長大的男兒,自然對姚天流行的討好妻主的那一套不屑一顧,他這些年也確實不怎麽討好她,有了三皇子後就更加地隨心所欲。身形走樣放任不管,言行也越來越真率無忌。

  她一向認為苗條豐腴各有各的美,苗條悅目豐腴宜手,並不介意他由嫩竹子變成小胖筍,他言行率直,她也覺得這正是他真實可愛之處,他若有朝一日變得小心謹慎,她還要擔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處,才這麽委屈自己。

  可是她能包容他,長樂的未來妻主卻未必肯包容長樂。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卻聽趙玉澤嬌聲插話道:“陛下大概是想讓樂樂嫁個世家豪門,雖說咱們樂樂是皇子,身份尊貴,可世家豪門的小姐們仗著家世眼高於頂,一個個挑剔得很,陛下為樂樂著想,便是要求嚴格了些,想來也是暫時的,等親事定下了就好了。”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趙玉澤,果然關鍵時刻還是玉兒最貼心,不過她讓冷清泉約束長樂的飲食,並非是權宜之計,她想的是以後幹脆把長樂交給冷清泉管教,讓冷清泉督促長樂減重,直到長樂不再是個小胖子為止,可是這樣的易燃時刻,她沒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講出來,當下隻含糊地應道:“玉兒所言正是朕擔心的,豪門的小姐們身邊都不缺男兒,朕的兒子雖是皇子,可若是姿容過差,也難保不會被妻主冷落,以往的皇子們也有嫁了人過得還不如個侍夫的,朕可不想長樂將來過這樣子的日子。”

  沈知柔此時柔聲慢語地讚歎道:“陛下當真是慈母之心,鄉下小民們為了把兒子嫁個富貴人家,嚴厲管教兒子的,臣侍見得多了,像陛下這般沒有功利計較,一心隻為孩子考慮的,臣侍還是第一次見。”

  她聞言感激地看了一眼沈知柔,柔兒現在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就這麽兩句話,既告訴了陳語易,約束兒子飲食是很常見的事,又將她和那些虛榮小民區分開來,十分妥帖。

  沈知柔得了她感激的眼神,回了她一個乖巧的微笑,她心頭越發地熨帖。

  陳語易看了看沈知柔,看了看趙玉澤,又看了看她,冷哼了一聲道:“為了將兒子嫁入豪門,就強行讓兒子瘦下來,陛下這麽做和那些為了點聘財苛虐兒子的市井小民有何區別?孩子們難道一定要嫁入豪門嗎?豪門小姐們眼光高,可是咱們的孩子也是金枝玉葉,咱們用得著上趕著去受氣嗎?嫁個門第差點的人家不行嗎?嫁個出身寒門的女兒不行嗎?”

  似乎也不是不行,她瞬間陷入了深思,卻聽安瀾接話道:“咱們的孩子倒也不是說非嫁豪門不可,隻是皇子們既生在皇家,享受了皇家的金尊玉貴,便有為皇家出力的義務,天下初定,與幾大世家聯姻,有助於江山穩固,這是利國利民的事。再者,天下的女兒無論貧富貴賤,心思都是一樣的,大凡能夠選擇,沒一個不想娶個漂亮的,咱們的孩子便是嫁個門第差點的、出身寒微的,也不見得就能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與其嫁個普通人家還受氣,倒不如嫁個真正的豪門呢。”

  陳語易聽了有點發楞,她見狀便知安瀾的話陳語易是聽了進去的,當下便不再談這個,看向趙玉澤,簡單地問了下勸爾雅的情況。

  趙玉澤略有愧疚地搖頭:“玉兒無能,保和皇子聽不進去玉兒的話,陛下要不要讓皇後哥哥得空了勸勸他?”

  安瀾聽了便詢問道:“爾雅怎麽了?”

  她簡單地把爾雅的事講了下,董雲飛瞬間就睜圓了眼睛,林從倒不大吃驚,看來林從是早就知道的,她靈機一動,幹脆把勸爾雅的重任轉交給林從:“從兒你常在武館裏,回頭找個空約著爾雅聊聊天,好好勸勸他,男兒家豈有不嫁人的道理?”

  董雲飛聞言撇撇了嘴,嘀咕了一聲:“爾雅自己有俸祿,他便是不嫁人,也不會餓死的。”

  安瀾聽了笑了笑:“嘉君這些年瞧著長大了,內裏還是年輕男兒的心性。這世上男兒家嫁人都是怕餓死不成?別說世家大族,便是普通人家,也都養得起兒子,可沒聽說哪個留著兒子不嫁人的,女大當婚男大當嫁,這是姚天正理。”

  安瀾語氣平和,董雲飛聞言便識趣地閉口了。

  還是皇後能幹啊,她思量了一瞬,就做了決定,今晚留在麟趾殿中,把心頭疑難向安瀾請教。

  小莫帶著侍兒將承恩牌呈上來的時候,她就毫不猶豫地翻了安瀾的牌子,安瀾臉上有著不容錯認的欣喜,其餘幾個倒沒什麽驚訝或者失望的神色,她這一年雖然仍舊有厚此薄彼的時候,但也沒有徹底冷落了誰,他們幾個除了董雲飛也都有了兒女,有孩子的人對恩寵自然不似以前那般看重,而況這兩三年中,安瀾都不是承寵最多的,聖眷不夠濃,男兒們對他也就沒有太大的醋意。

  天剛到亥時,她就攜著安瀾進了觀日閣,閣中幔帳縹緲、爐香嫋嫋,她緊緊抱著安瀾的細腰縱情起伏,在安瀾溫柔的目光中盡情親吻他被汗水濡濕了的白玉雕像一般的額頭臉頰和肩頸,唇齒所到之處,火熱的軀體為他盛放。

  恣肆的親密停止後,她從安瀾身上翻下來,與他並排躺在圓榻上,這樣的歡樂愉悅讓她仿佛回到了少年時光,她不想向安瀾開口詢問了。倒是安瀾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有些吃力地撐起身子,眯起一雙堪比姚天最美的星辰的眼睛看著她:“長樂和爾雅的事,陛下沒必要這般煩惱。”

  “喊朕月兒”,她隻聽了一句,便不滿地打斷了安瀾的話,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安瀾在她麵前越來越賢淑得體,便是私下裏相處也不像以前那般不拘形跡,就連對她的稱呼,也是與其他男兒一樣規規矩矩地喊陛下,月兒兩個字,隻有她反複要求的時候,安瀾才肯喊一聲,明明,明明當年,他是月兒不離口的,少喊一句都不樂意的。

  “陛下真是固執”,安瀾有些好笑地看看她,卻又十分包容地喊了一聲“月兒”,她滿意地點頭,她知道安瀾的意思,即便是稱呼上一如往昔,她和安瀾之間終究不是少年妻夫隻有彼此的時候了,可是她身邊人再多,她也不想委屈了他,便是再也給不了當初的獨寵,她也想讓他知道,他在她心裏始終是有著特殊位置的。

  “長樂還小呢,男大十八變,小時候胖,長大了一抽條,沒準兒就是個美男子了,退一萬步說即便是不那麽出眾,咱們多陪些嫁妝,再多許些好處,妻家看在嫁妝和好處的份上,也會優待他的,便是不優待,長樂畢竟是皇子,有咱們天天盯著,妻家不敢待他太差的。至於爾雅,男兒家沒有不想嫁人的,爾雅這是還沒遇到喜歡的女子,等他遇到了喜歡的人啊,月兒便是不準他嫁,他也要嫁的。”安瀾俯視著她的眼睛,輕聲細語地分析著事情的症結所在。

  絳紗宮燈的光華透過藍色的鮫綃帳映在安瀾謫仙般的麵容上,讓這平日裏大氣從容的容顏增添了一絲宛如初嫁郎的嬌羞韻味,看得她神思恍惚,動作快於思考,她伸手一拉,把安瀾拉伏在她身上,安瀾低聲嗔了句“月兒”,而後便由著她去了。

  雲停雨住,她伸手拍拍安瀾肌理細膩的後背:“可是朕怎麽跟顧家交待呢?是朕讓顧家求親的,顧家上門求親了,爾雅卻不肯嫁,顧家豈不以為朕耍她們呢?”

  安瀾為她撐腰:“女家求婚,男家本來就是可答應也可不答應,沒有個一定得同意的道理。再說月兒也是好心,想讓顧家與皇家親上結親,可誰能料到爾雅態度這般堅決呢,這是顧家小琛和爾雅沒緣分,怨不得月兒,若是顧家就此怨懟了月兒,那就是顧家有失臣下的本分了。”

  這話有理,她深以為然地蹭蹭安瀾的肩膀:“顧家小琛想來也不會娶不到個如意的夫郎,朕回頭答應顧家,不管小琛娶誰,朕都賜一幅天作之合的牌匾,讓她們風光風光。”

  既然已經開始探討,那便把辰兒的事也講了吧,她把今日下午聽到辰兒說隻娶一個夫郎的話絮絮地講給他聽。

  安瀾聽完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開口道:“辰兒的事,月兒就更不用擔心了,辰兒她從小喜歡漂亮男兒,便是一時半刻生了隻娶一個的心思,也不過是小孩子的心性,作不得準。她以後要娶多少個夫郎,還是得等她長大了,真正懂得感情之事了,才能確定。”兩番雲雨,安瀾多少有些累,聲音透著些許疲憊,她有些心疼,伸手給安瀾揉腰,滿意地聽到安瀾發出舒服的輕吟。

  她思索了片刻,覺得安瀾所言有理:“朕也尋思著,朕的女兒,十成有九成做不了情聖。隻要楚錢幾家的公子,長得俊美過人,辰兒多半會喜歡他們的。”

  “那月兒還愁什麽呢?”安瀾有些困了,眼睛都不大睜得開,聲音更是勾絲帶絮,黏糯得厲害。

  “朕問了辰兒,這隻娶一個夫郎的話是她自己想的,還是有人跟她講的?她說是向錦講的,說向師傅說了,隻娶一個夫郎的,才是情有獨鍾的好女兒。這向錦的理念如此偏頗,朕是不是得另外給辰兒挑個師傅?”這是她自今個兒下午聽了女兒的話以後,一直在考慮的問題。楚家、錢家、梁家,三個小公子各有各的家世,若說奕辰將來長大了,堅決不肯娶他們,定要把這三家的親事給推掉,也不是不可以,隻是自古天子無戲言,已經定了的婚事,豈有隨意悔改的道理?向錦不顧奕辰已經有三個未婚夫郎的事實,給奕辰講授情有獨鍾的道理,且不說會給皇室帶來多少未知的麻煩,這般教導下去,奕辰的想法難免會和姚天以女子為尊的現實格格不入,這不能不讓她為之憂慮。

  “再挑一個也使得,向錦一個人教導辰兒,也太辛苦了些,橫豎朝中文臣甚多,陛下瞧著誰好,就挑了來跟向錦輪流講書就是了。”安瀾似乎沒有領會她話中的擔憂,迅速地幫她做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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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長樂寶寶的未來,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嫁給關荷的孫女、關誦和陶逸晨的女兒,一個是嫁給安琪和賀兒的女兒,關家門第更好些,安琪分了家獨立過日子,正室又是顧三公子,生活會更自在些,請問小姐姐們樂意讓他嫁哪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