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柏無媚姿
作者:新晴照酒      更新:2020-12-14 03:38      字數:6589
  明帝雖然很想把薛愷悅直接帶回紫宸殿,但她卻沒能這麽做,不是因為別的,實在是她得去處理朝政,東境三州賑災的人選今天一定得敲定,明個兒五日大起居好派出去,因而酒宴到尾聲的時候,她就站起來說了聲:“各位愛卿慢用,朕先回睿思殿了”,而後又看了看江澄道:“澄之跟朕一道走吧。”

  安瀾為首,大家全部站起來恭送天子,江澄向安瀾屈膝行禮,而後與明帝一同離開了。

  帝臣二人走後,大家就更加放鬆了些,話說得比方才隨意多了,先是顧瓊道:“小從你明兒給我在宜遠鏢局雇幾個人,我準備過兩天去趟北邊打理下咱們的生意。”

  林從聽了笑嘻嘻地道:“宮裏這麽多閑人,哪個不能陪你去,幹嘛要去雇人?”

  顧瓊聽了,曼聲道:“哪裏有那麽多閑人,敏君殿裏有四公主,你和英貴君有武館要忙。小雲又從外麵剛回來沒兩天的,哪裏有能陪我出去的閑人?”

  顧瓊這麽一說,便觸動了大家的心事,沈知柔涼涼地道:“淑君哥哥殿裏的二公主大了些,不是正好陪著怡卿出去嗎?”

  顧瓊聽了沒接話,他自從在庚寅年與冷清泉一起經曆生死,就不再出語懟冷清泉了,可是顧瓊不接話,終有接話的人,陳語易接話了:“淑君哥哥怕是我們中最忙的,一天到晚的陪陛下都不夠,哪有功夫做別的?我就奇了怪了,淑君哥哥這麽忙著取悅陛下是要做什麽?難不成想給向辰寶貝再添個妹妹?”

  陳語易說完就擺弄他手上的紅寶石戒指,他生完皇三子之後就從苗條翠竹變成了豐澤可人的身材,手指也是潔白圓潤,不再似以前那般纖瘦得像是白玉拂塵。光澤悅目的紅寶石戒指映襯著白軟嬌潤的手指,平添了一絲惹人遐想的風情。

  陳語易這指責的意思太明顯了,眾人一時間都沒敢附和,安瀾輕聲道:“文卿當著這麽多人,說這個做什麽?不怕侍兒們笑話。”

  陳語易聽了,毫不在意地淺笑:“侍兒們敢笑話主子,那就該交給內侍省重新教導規矩。”

  冷清泉扭頭看著安瀾道:“皇後可否讓侍兒們都退下?”安瀾手一揮,蕊珠殿裏伺候的十幾個侍兒就都退到了院門外麵。

  冷清泉在侍兒們走後,環視了下眾人道:“各位弟弟若是嫌我最近承寵的日子多了些,這個我沒話說,若是嫌我討好陛下,這我就要說道說道了。”

  安瀾不以為然地一笑:“聽淑君話裏的意思,還有個道理不成?”

  冷清泉“嗤”了一聲,犀利地道:“自然是有道理的。我瞧著最近這一兩年,陛下待大家越發好了,各位除了小雲也都有了寶寶,在陛下身上花的心思大不如以前了,小從你懶得拾掇自己就素顏見天子,文卿你腰上長了肉,不想著怎麽瘦下去,隻想穿個寬鬆衣服遮一下,敏君你為了陪寶寶睡覺,讓七寶車空著回紫宸殿,知柔你自從生了永樂,怕吵著永樂休息,就再也不給陛下唱歌了,陛下脾氣好,不跟大家計較,可是長此以往,陛下的心思還會在我們身上嗎?”

  冷清泉說到這裏,眾人就有些不服氣,林從第一個嘟噥道:“泉哥,你說得我們好像很怠慢陛下似的,其實也沒有吧,大家隻是隨意了些,而且平民百姓家的夫侍有了孩子不也都這樣嗎?”

  冷清泉冷笑了一聲道:“平民百姓家的夫郎變成了黃臉阿伯遭到妻主嫌棄的還少嗎?夫郎隻顧管女兒,冷落了妻主,妻主另納小郎的還少嗎?我們想變成這樣的黃臉阿伯嗎?我們想讓陛下納新人嗎?”

  林從不說話了,趙玉澤和沈知柔也都低下了頭,冷清泉再次掃視了下眾人,語重心長地道:“女兒家都是貪新鮮慕少艾的,陛下是答應了咱們,此生都不再納新人了,我也信陛下是真心實意說這話的。可是人心都是會變的,如今陛下一統了姚天,上可媲美鳳輝帝,下可開百年盛世,有多少年輕男兒想破了腦袋想要嫁給陛下,陛下一時不動心,那是陛下重然諾。可是久了呢,再過上個三年五載陛下會不會厭倦了我們幾個,會不會喜歡上新的人呢?要知道外麵的小公子一茬又一茬,個個年輕水靈,可我們幾個中最年輕的就是小雲了,小雲今年也二十歲了。我們不學點新才藝,不會點新花樣,拿什麽網住陛下的心呢?我們身為後宮,自身一點都不努力,就指著陛下對我們的情意混過下半輩子嗎?混得過也行,倘若混不過呢?混不過的時候再指責陛下負心薄幸嗎?”

  冷清泉說完,眾人的臉上就都露出憂慮的神情,安瀾發話道:“淑君所說有理,各位弟弟還是不要過於掉以輕心,大家最好各自努力,讓陛下始終覺得新鮮有趣,就不會出別的事了,退一萬步說便是陛下此生壓根兒不再有納新的想法,我們服侍好天子,也算是盡到了本職。”

  安瀾這麽講,眾人便知安瀾是讚成冷清泉的看法的,隻是要怎樣學新才藝新花樣呢?

  顧瓊第一個虛心請教:“若是依著淑君,我們該怎麽樣呢?”

  冷清泉很有謀略地道:“這事說難就難,說容易也容易,無非是學些以前不學的,做些以前不做的,跟以往差別越大,效果就越好,像小從,以前一心習武,如今能不能學著繡點東西?給陛下繡個手帕腰帶什麽的?像敏君,能不能學著做幾道菜,你承寵這麽多年,陛下還沒吃過你親手做的飯菜吧?像小雲,一心往外跑的人,能不能學著做點需要靜心的事兒?比如陪陛下釣個魚,親手種個花,回頭等花開了給陛下插瓶子裏放在書案上,花開幾天陛下可不就念你幾天麽?至於怡卿你嘛,你這兩年經營店鋪,弄得風生水起,咱們大家都沾你的光,可是女兒家有幾個喜歡鑽在錢眼裏的男人?所以要怡卿要學著讀書,陛下去琳琅殿的時候,別總看賬本,也看看詩詞文章什麽的,陛下文武全才,你若能跟陛下探討點詩詞歌賦甚或是聯句對詩,陛下覺得你又能掙銀子又風雅有趣,就會更喜歡了。”

  薛愷悅在冷清泉說話的時候,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的,此時迷迷糊糊地問道:“那我呢?我該怎麽辦?”

  冷清泉看看薛愷悅道:“英貴君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學著練字,一個是學著泡茶或是熏香,練字是個慢活,可你等練得小成了,陛下每次去,你都給她寫個字,陛下在書法上造詣極高的,看你寫的好了,自然心裏歡喜,便是你寫的不好,她指點你一下,甚至握著你的手,教你怎麽運筆,怎麽用力,嘖嘖,那感情還能不好麽?泡茶也不容易上手,可是容易感動陛下。熏香若是別人用,是不會有什麽效果的,可英貴君你平日裏不熏香,偶爾這麽一回,陛下一定會覺得有趣的,而且陛下也是喜歡各種香料的,你讓怡卿從店裏給你拿幾十種熏香來,陛下去碧宇殿的時候,你逐個薰了,總有一款讓陛下著迷的。你若再舍出去麵皮些,買些水狀香粉,抹在身上,保管陛下愛不釋手了。”

  薛愷悅聽了不大讚成,練字還是正途,泡茶也是雅事,可是熏香算怎麽回事?但當著這麽多人,他也不便公然反駁,再說也是他先開口問人家的。

  冷清泉說得頭頭是道,雖然薛愷悅不讚成,但原本對冷清泉頗有微詞的陳語易和沈知柔卻都忍不住了,沈知柔問道:“那我怎麽辦呢?我本來就會做菜會繡花也會調朱弄粉,可還有什麽能學的呢?你可別說讓我練武功,那打死我也不行的。”

  “練棋啊,陪陛下下棋,不也是一種新才藝麽?下棋又沒聲,不會吵到永樂,多好的事。”沈知柔聽了就點頭了。

  冷清泉又看著陳語易道:“文卿你練個樂器,琵琶琴笛子這三樣我都給陛下演奏過了,可是樂器中還有很多,笙啊、箜篌啊、箏啊、塤啊,你不妨挑一個練練。你那麽聰明的,一定一學就會的。”陳語易聽了就陷入了沉思。

  眾人都指導過了,唯獨沒提安瀾,安瀾便將兩根玉筍一般的手指輕輕地在桌上敲了一下。冷清泉見狀便笑道:“皇後嘛,臣侍就沒什麽建議了,以皇後容顏之美,大概什麽都不學,陛下這輩子也不會厭倦了皇後的。”

  眾人聽了便都知道冷清泉這是礙著安瀾的身份,不大好給建議,但以安瀾之冰雪聰明,又如何會想不到最適合自己的才藝呢?

  宴席散後,眾人各自回寢殿休息,薛愷悅騰雲駕霧一般回了碧宇殿,小侍們上前接著,扶他到床上睡了一覺,這一覺就睡到了酉正。

  等薛愷悅清醒了一會兒,就該用晚膳了,小侍露兒涵兒幾個把從禦膳房中拿過來的膳食給擺好在桌子上,自薛愷悅晉了貴君,份例就是六菜一湯一粥一點心,可是今兒這菜不知道怎得甚是奇怪,倒不是不豐盛,鯉魚、鴿子、子母雞、桂花鴨、甲魚湯都有,菜也都很新鮮,那道魚子豆腐做得尤其美味,可是沒一道是薛愷悅平日裏愛吃的。薛愷悅不是個難伺候的人,但是愛吃的菜肴很固定,除了行軍打仗迫不得已的時候,隻要在宮裏住著,他就隻吃那幾樣。當下薛愷悅吃了幾口實在吃不下,就把筷子停下了,問露兒道:“我平日喜歡吃的那幾樣廚房今兒都沒做麽?”

  露兒道:“我和涵兒一去禦膳房拿菜,那膳房裏的侍兒就把這些給了我們,我也問他,主子常吃的幾樣怎麽不做?那侍兒說今兒下午皇儀宮的侍兒過來傳了陛下的口諭,讓做這幾樣菜給貴君主子,並且說以後這幾樣要多做給貴君主子吃。”

  薛愷悅聽了有些納悶,但也想不明白明帝為何多此一舉。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他向來大氣,就勉強自己隨便挑了幾筷子,吃了個半飽。

  用過晚膳,閑著無聊,薛愷悅照舊像往常一樣拿起銀槍去練武,才練了不到一刻鍾,小侍就報說琳琅殿來人了,他命人傳那來人過來,卻見兩個顧瓊的貼身侍兒手中各捧著一個盒子,一見了他就把盒子打開了,一個盒子裏麵放著七八塊香餅和兩三束條香,一個盒子裏麵放著六個小瓷瓶,每個瓶子顏色不一樣,紅白藍綠黃粉都有。

  侍兒們笑嗬嗬地道:“我們主子說這是店裏的熏香和水狀香,他給主子挑了幾款適合主子的,貴君主子用用看看。”

  薛愷悅見了,這才想起來今兒中午冷清泉的話,心裏頭又好笑又好氣,自己幾時淪落到要靠熏香取悅天子過日子了?

  薛愷悅煩悶地看了一眼香盒子,正色道:“多謝你家主子的好意,我這裏也沒個薰爐,要香做什麽?把東西拿回去吧。”

  那兩個侍兒顯然沒想到英貴君會這麽說,但貴君主子身份尊貴,他們也不敢頂撞,其中一個機靈的就把盒子給蓋上了,問道:“我家主子還讓奴才問貴君一句,他準備初八出門,想問貴君主子能否陪他一起去?貴君主子若能出去呢,他就不去雇人了。”

  心裏煩得很,能出宮透透氣也是好的,薛愷悅點了點頭道:“能去,讓你家主子隻管先忙別的,初八一準陪他去。”

  琳琅殿的兩個小侍走了之後,平日裏跟他關係最好的侍兒皎兒就過來了,皎兒低聲道:“主子,皇上此刻在筠華殿裏用晚膳呢,還沒翻牌子。”

  薛愷悅冷聲道:“你以後不必去打聽了,皇上她翻不翻牌子,翻誰的牌子都不用告訴我。”

  皎兒唬了一跳:“主子?”

  薛愷悅煩惱地一揮手:“一邊站著去,我練槍呢。”

  五月初的天氣,練了一個時辰的槍,身上都是汗,薛愷悅收了槍就要去洗沐,卻聽小侍們稟報:“陛下到了,玉輦在門口了。”

  他隻好先站著等明帝,幾盞絳紗宮燈開路,一身淺藍色繡花紗衣的明帝從玉輦上下來,薛愷悅兀自站著不動,明帝倒也沒惱,隻把手一揮,一個侍兒捧著一個精致的銀盒子走了上來,明帝微笑:“把盒子給貴君放著,你們都退下。”

  侍兒們聽了紛紛退了出去,明帝上前來就要攬薛愷悅的肩膀,薛愷悅一閃避開了,冷聲道:“天熱,臣侍剛練了槍,還沒洗沐。”

  明帝初始見薛愷悅躲開自己很是不悅,及至聽薛愷悅這麽說,也就釋然了,她脾氣向來好,薛愷悅又是她一向看重的男兒,更犯不著為小事發火,當下柔聲道:“朕今兒讓人給悅兒做的晚膳,悅兒吃著怎麽樣?”

  提及飯菜,薛愷悅就更生氣了,憤懣地道:“不怎麽樣,沒一樣臣侍愛吃的。”

  明帝聽了以為是廚娘們的手藝不行,倒也不以為忤,笑嘻嘻地道:“許是廚娘們沒把握住悅兒的口味,等回頭她們多做兩回,就能合悅兒的胃口了。”

  薛愷悅聽了就想不明白了:“陛下為何非要讓臣侍吃這幾樣菜?這幾樣沒一樣是臣侍喜歡的。”

  明帝聽了,便有些猶豫要不要實話實說,可是又覺得天子嫌後宮冷淡這種事,若是照實講出來,別說薛愷悅了,換個自尊心沒這麽強的,怕是麵子上都下不來,當下決定隱瞞了,隻道:“不喜歡的話就少吃些日子。”

  少吃些日子不還是要吃?薛愷悅煩躁地道:“臣侍以後吃什麽菜都由陛下決定了麽?”

  明帝一怔,剛想說些和緩的話,可是一眼看到薛愷悅額頭上脖頸上全是晶瑩的汗珠兒,一雙清澈的大眼睛中都是跳躍的火焰,一時間鬼使神差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悅兒整個人都是朕的,吃什麽菜穿什麽衣,自然也要聽朕的。”

  她話說得霸道,可是聲音仍是柔和得讓人沉醉,若是薛愷悅不這麽氣惱,估計就能判斷出來明帝隻是逗他玩兒,這話當不得真。可是薛愷悅這幾天總往岔了想,此刻就忽然間想到姚天的男兒嫁了妻主,的確就得事事聽妻主的,吃什麽飯穿什麽衣都憑妻主的心意,倘若妻主不滿意了,隻賞點殘羹剩飯,甚或是一兩頓不給飯吃,那這男子也隻能忍著,雖然這兩年新戶婚法頒布以後男兒們的日子比以前好過了許多,可是也隻能保障大的方麵,比如男兒們不會再被妻主們虐打,男兒們可以隨意到街上去,不會因為私自上了街就被妻主責打,但小的方麵像吃什麽飯穿什麽衣,這種事仍舊是妻主們決定的,若是妻主們不同意,男兒們買回來的衣服再華美也是不能穿的。

  薛愷悅這麽想著就很是無力地道:“罷了,臣侍聽陛下的就是了。”

  明帝聽出來薛愷悅的語氣有點不對,但一時也沒多想,見薛愷悅站在那裏全身汗淋淋的,便笑著道:“悅兒去洗沐,朕正好帶了瓶工部最新款的水狀香露來,悅兒洗完用一些,看味道喜不喜歡。”說著就把銀盒子打開了,從中拿出了一個細綢帕子包著的瓷瓶來,把帕子揭下來,把瓷瓶遞了過去,薛愷悅瞬間就火氣上頭了,他壓著怒火,冷聲道:“臣侍沒有抹香的習慣,陛下找錯人了吧?”

  明帝在筠華殿裏聽陳語易說起冷清泉出的主意,就想到工部新送來的水狀香,當時就決定把這款水狀香送過來給薛愷悅用,倒不是她偏心,實在是別的君卿們對香脂膏澤這些都是無師自通,隻有薛愷悅,平日裏殿中連個薰爐都不放的,倘若悅兒肯用些香露,那一定別有一番美妙,她這麽想著就在用完晚膳後,直奔碧宇殿來了。雖然陳語易很有挽留她的意思,但她終究念著已經一個月沒寵薛愷悅了,怕薛愷悅心裏頭不痛快,便哄了陳語易一會兒,答應翌日陪他。此刻見薛愷悅完全不領情不說,態度還很不柔順,便有些怒了,沉聲道:“習慣都是慢慢養成的,工部的水狀香賣遍了姚天,不都是賣給了男兒嗎?怎得別人用得,悅兒就用不得?”

  薛愷悅聽了,心裏頭又氣又痛,原來自己在她眼裏也不過是和其他男兒一樣的人,原來一統了姚天之後,自己沒有被兔死狗烹,卻要被迫以色侍人,他悲憤之下話就說得沒了分寸:“這種塗脂抹粉取悅妻主的事,臣侍做不來,這香臣侍也不會用的,陛下若是來臣侍這裏就是為了讓臣侍用了這最新的香露服侍陛下,那臣侍得罪了,陛下請回吧。”

  明帝愕然,她一下午被薛愷悅勾得心癢難耐,耐著性子處理完朝政,以為晚上可以一親香澤,卻不料吃了這樣的一頓搶白,當下又惱又氣,又覺得此事肯定是有什麽誤會,剛想開口詢問,卻聽薛愷悅道:“臣侍有一事知會陛下。”

  明帝聽了忙道:“悅兒有什麽事要告訴朕?”

  薛愷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漠然道:“臣侍答應了怡卿一同去北邊打理生意,初八起程。”

  這不隻是搶白了,這是要遠離自己了,明帝心裏頭也有了火氣,可她不願朝著薛愷悅發火,橫豎離初八還有兩天,自己翌日再來就是了,當下她隻道:“朕知道了,睿思殿裏還有些折子要批,朕先回去了,悅兒早些休息。這水狀香就留在這裏吧。”

  明帝說完徑自往殿門外走去,薛愷悅聽了隻覺明帝把水狀香留下是故意告誡自己凡事都應聽天子的,倔勁兒一上來他就拿著瓶子追了出去:“這東西臣侍既用不著,就絕不留著,陛下若是不帶走,臣侍就把它丟了。”

  明帝聽了幾乎不敢相信,她都沒回地道:“朕送出去的禮物沒有再收回的道理,悅兒若是不稀罕,隨意處置了便是。”

  陛下這意思是吃準了自己不敢丟了這水狀香麽?薛愷悅有些羞惱,又覺得他若是一味的順承下去,以後明帝還不一定有什麽羞人的手段用在他身上。當下他也不管明帝看不看得見,將手中的瓷瓶子往殿階上一丟,“啪”的一聲碎成了幾瓣。

  明帝猛地一回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碎裂的瓷瓶,冷聲道:“你最近哪都不許去,給朕在宮裏閉門思過一個月。”

  自己不過是丟了個瓶子,就要被閉門思過了?薛愷悅心頭氣苦,又覺得此時若是妥協了,以後就別想出京城一步了,他抗聲道:“陛下憑什麽不準臣侍出去?新戶婚法說妻主不得限製男兒外出,陛下想要帶頭違背律法不成?”

  明帝說完閉門思過就覺得有些後悔了,她甚少處罰後宮,這種閉門思過的事更是少之又少,她正反思自己是不是對薛愷悅太嚴厲了些,就聽到薛愷悅拿新戶婚法,堵得她無話可說,隻覺得心裏難過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