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漪愣了一下。

  這種問題，不應該對見麵才兩次的人問吧？

  這會顯得，他們兩個好像很熟悉一樣。

  葉漪的心裏泛起一絲怪異的感覺。

  “抱歉，我是不是不該問？”穆行之有些懊惱。

  “也不至於。”葉漪笑了笑，平靜地說道：“我的人生，如果除去那個人的話，剩下的一切時光，都是一帆風順的。”

  她和他一起經曆過風風雨雨。

  他曾替她遮風擋雨。

  可是後來，她所遭遇的所有風風雨雨，卻也全都是他帶來的。

  何其諷刺，何其絕望。

  穆行之心頭一跳，聲音微微有些嘶啞：“那個人……你很討厭他嗎？”

  “當然。”葉漪喝了一口啤酒，有些煩躁地說道：“如果可以，我寧願我從一開始，就不曾遇到他。”

  穆行之的嗓子，頓時幹澀地厲害。

  他有些艱難地問道：“你們的相遇，很糟糕嗎？”

  葉漪抿了抿唇。

  他們的相遇，自然是很糟糕的。這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次脫軌，可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場災難。

  可是……

  那樣的糟糕，後來，慢慢變成了美好的回憶。

  諷刺的是，這些美好的回憶，最後又被現實狠狠撕裂，變得千瘡百孔，麵目全非！

  葉漪定了定神，有些冷漠地說道：“當然很糟糕，糟糕地無以複加！如果可以，我寧願從來沒有遇到過那個人。”

  如果沒有那場相遇，她這一生，大概會順風順水，一路到老。

  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在情感的煎熬中掙紮。

  如果可以，我寧願從來沒有遇到過那個人。

  穆行之的脊背微微僵硬了起來。

  他原本，還想找個機會，跟葉漪相認。

  可是此時此刻，他的心思，在葉漪這一句寧願從未遇到中，徹底消散！

  穆行之在心底微微苦笑了一聲。

  是啊。

  他到底在想什麽呢。

  對於他來說，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因為，他本來就是爛泥中的人，她的出現，對他來說，是一場救贖，是一個奇跡。

  可是葉漪不同啊。

  不論是從相處的細節，還是從後來書信的往來，他都清楚地知道，葉漪並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她的出身非富即貴，她這樣的人，原本是一輩子都不會和他有交集的。

  對他來說，那一場相遇，是美好的。

  可對她來說，那一場相遇，是一場災難啊。

  他以為，他們的那段過往，對他們來說，都很重要。

  可事實上，葉漪那樣閃亮的人，怕是根本就不想回想起那悲慘的幾個月。

  穆行之的心裏，泛起微微的苦澀。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喝了一口酒。

  依然不好喝。

  但是，他好像有點知道，那麽多人為什麽喜歡喝酒。

  酒精……在一定的程度上，真的可以麻痹人的神經，消減所有的煩惱。

  “不說我的事情了。來，一起都在酒中了。”葉漪同情地看著穆行之，穆行之估計想起了洛沉易，這會也不由傷感起來了。

  可惜啊，性別不符，一切都是枉然。

  穆行之應了一聲，乖巧地和葉漪碰杯。

  兩人坐在江邊喝了一會，葉漪有些驚訝地偏頭看著穆行之。

  這人說是從未喝過酒，但是，他喝酒的這架勢……可不一般啊。

  這一罐一罐的，恍若酒神附體。

  葉漪的酒量其實不錯，但是，穆行之這喝法，她看的都有點慌。

  “穆總，要不我們緩緩？”葉漪說道。

  穆行之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去拿啤酒。

  葉漪：“……”

  她一把抓住啤酒罐。

  穆行之茫然地看著她。

  葉漪：“穆總，今天天氣好嗎？”

  穆行之乖巧地點了點頭。

  “穆總，你身高兩米三嗎？”

  穆行之乖巧地點了點頭。

  “穆總，你是傻子嗎？”

  穆行之乖巧地點了點頭。

  葉漪撫了撫額。

  好了，確定了。

  這男人已經喝醉了！

  說好的酒神呢！

  結果就這？

  就這？

  穆行之想要拿過葉漪手中的啤酒罐。

  葉漪趕忙連哄帶騙：“穆總，不喝了不喝了，這是毒藥，喝了會死人的。”

  穆行之茫茫然地看著葉漪，然後輕聲說道：“嗯，我都聽你的，我不喝。”

  “乖。”

  葉漪趕忙把啤酒罐都收拾走，然後，打算叫穆行之的司機過來。

  “你在這裏坐一會，我去叫司機。”葉漪起身想走。

  穆行之伸手，緊緊地拉住了她。

  誰能和一個醉了的人計較呢。

  葉漪隻能耐心解釋：“我們兩個都喝了酒，我得叫司機來送你回家。”

  穆行之點了點頭。

  然而，抓著葉漪的手，卻沒有一點要鬆開的意思。

  葉漪試了幾次無果，隻能麻木地坐了回來。

  算了。

  司機就在不遠處，時間太久的話，他應該會過來查看的。

  “好了，你放開我，我在這裏陪你。”葉漪說道。

  穆行之抿了抿唇：“不能放。”

  放了，她就會消失不見的。

  “好吧。”葉漪有些無奈：“不放就不放。”

  穆行之滿足地點了點頭，就這麽握著葉漪的手不放了。

  江風輕拂，葉漪歎了一口氣。

  這麽多年了，除了劉元洲，她還沒有和異性牽過手呢。

  洛沉易啊洛沉易，為了你這個不成器的徒弟，你可知道，你的師父，到底付出了多少！

  算了算了。

  畢竟是自己的徒弟，徒弟造的孽，她這個當師父的，多少也有些責任。

  想到這裏，葉漪看著穆行之的眼神，就多了幾分寬容。

  哎，這也是個可憐人。

  “我有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穆行之對著江麵，突然有些茫然地說道。

  “我知道了，你傾訴吧，我聽著。”葉漪歎了一口氣。

  心裏默默念著：為了徒弟為了徒弟。

  “可是，她不喜歡我。”穆行之有些委屈地看著葉漪：“你知不知道，她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喜歡我？”

  葉漪挑了挑眉：“穆總你其實很優秀的，相信你以後一定能遇到對的人。”

  “我這麽優秀，那你呢，你有沒有可能喜歡我？”穆行之有些熱切地看著葉漪。

  葉漪再度歎了一口氣。

  穆行之這人吧，上次試圖幫劉元洲說話，是討人厭了一點。

  但是，劉元洲是他的室友嘛，他又不知道內情，想著幫室友一個忙，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件事情，葉漪其實沒怎麽想要和穆行之計較。

  再加上，之前穆行之又算是站在她這邊，幫她對付了林媚，他此刻情傷，又是因為小徒弟。

  葉漪不由用哄小孩的語氣說道：“有可能的，當然有可能的。如果是我，我肯定喜歡你。”

  穆行之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真的？”他認認真真地看著葉漪，眸底的光芒，璀璨過星辰。

  他這副模樣，欣喜地像是得到了全世界。

  葉漪一時有些愣住。

  總覺得，那樣璀璨的眉眼……有些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