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蒙曼看了一眼秦若，又看了一眼葉蓁，微微遲疑了一下。

  “我扶你起來吧。”秦若上前，幫著秦蒙曼坐了起來，然後貼心地把溫水遞到嘴邊。

  “謝謝。”秦蒙曼聲音沙啞地應了一聲，然後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水。

  黎江的水，冰冷不已。

  哪怕醒過來了，那種刺骨的寒冷，還殘留在她的身體中。

  直到此刻，喝了這一杯溫水。

  秦蒙曼才真真切切有了活過來的感覺。

  “謝謝。”秦蒙曼看著秦若，再度說了一句。

  “不客氣。”秦若不甚在意地把杯子放在一邊，又問道：“餓嗎？想不想吃東西？”

  秦蒙曼搖了搖頭，“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們救了我，是想要我做什麽？”

  經曆了秦禹這一遭，秦蒙曼明白了，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沒有無緣無故的。哪怕是親情，也充滿了算計和利益。

  秦禹是她的親生父親，尚且可以親手奪去她的性命。

  葉蓁呢。

  雖說和她有一些血緣的牽係，但仔細說起來，兩人應該是仇敵才是。

  更何況，她對葉蓁，一直也是充滿了敵意，之後甚至還幫著秦禹算計她。

  哪怕葉蓁沒吃虧，可她怎麽可能心甘情願地救自己？

  秦蒙曼有一種預感。

  葉蓁一定是有事情要她做。

  “你覺得，你能做什麽？”葉蓁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這話說的……

  秦蒙曼想起葉蓁之前說她智商低，哪怕情形不太合適，她仍是忍不住說道：“找人斷我雙腿的是秦禹，誘導我跳江的人，也是秦禹！你要扳倒秦禹，難道不需要我出來做個證什麽的？”

  “天真。”葉蓁淡然說道：“那天晚上打斷你雙腿的人已經找到了，他們咬死了是和我有仇怨，然後遷怒到你身上。至於秦禹，他早就把自己摘地幹幹淨淨，怎麽調查都調查不到他身上。跳江的事情，那也隻能說明你太蠢了。攝像機明明白白拍下來，你是自殺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和秦禹的那些通話記錄也早就被刪除地幹幹淨淨，你要指控他，憑什麽呢？你有證據嗎？”

  “這……”秦蒙曼的臉色微微泛白：“哪怕沒有證據，但是多多少少，也能對他造成一些影響吧！”

  “可能會引起網友的一波討伐吧，就連他們現在陰謀論我一般。”葉蓁淡定地說道。

  秦蒙曼皺了皺眉頭：“你看起來並不在意。”

  “很簡單。這些人，根本就改變不了任何事情。”葉蓁平靜地說道：“他們攻擊我，或者是攻擊秦禹，或許會對我們的聲譽，造成短暫的影響。但是，也隻是短暫的影響。”

  輿論是一把殺人的刀。

  但是，到了秦禹這個層次，一般的刀，如何傷地到他呢。

  他的背後，有那麽多利益牽扯，隻要秦氏的根基還在，隻要他沒有被抓到致命的弱點，他仍然會是高高在上的秦家家主。

  秦蒙曼抿了抿唇：“既然什麽用都沒有，那你為什麽要救我！”

  “我隻是說影響不大，但也不是說一點作用都沒有。”葉蓁笑眯眯地看著秦蒙曼：“畢竟，秦禹已經破罐子破摔，不在乎名譽了，但是我呢，還是珍惜羽毛的。你活著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對我最好的澄清。”

  “所以，你還是需要我的幫忙。”秦蒙曼一下子來了精神。

  葉蓁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你非要這麽理解也行。也不用你做什麽，你隻需要露個麵，證明自己還活著就行。至於更多的……我也不敢交代你。畢竟以你的智商，很有可能反而會把事情搞砸。”

  “葉蓁，你……”秦蒙曼本來是挺感激葉蓁的，可是被葉蓁接連懟了幾次，她忍不住有些惱了。

  秦若一直在旁邊聽著，此刻，她緩緩說道：“小蓁，要不，你先出去吧。接下來的事情，我來和小曼說。”

  “你來？”葉蓁看了一眼秦若，變了點了點頭：“隨你吧。”

  她轉身直接就離開了。

  自從田映雪死後，秦若仿佛變了一個人一般。

  她舍棄了所有的愛好，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呆在家裏陪伴秦老爺子。

  一段時間下來。

  秦老爺子對她的態度親近了許多，葉蓁對她，也慢慢多了幾分信任。

  此刻把秦蒙曼的事情交給她，倒也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葉蓁離開的時候，順手合上了門。

  秦蒙曼抿了抿唇，神情有些奇異：“你也是私生女，你……你不恨她嗎？”

  秦若笑了笑，“曾經是恨的，而且，恨得想要她徹底消失。”

  “哦？那後來呢？”秦蒙曼忍不住問道。

  “後來……”秦若有些失神地想了一下往事，然後，她平靜地說道：“我想，你大概很羨慕我。因為，我在秦家享受了許多年的榮華富貴麽？”

  秦蒙曼也不否認：“起碼，你光明正大叫了他這麽多年父親，而我……”

  說著，秦蒙曼就苦笑了一聲。

  “不。你錯了。”秦若平靜的說道：“離他遠遠的，這才是你最大的幸運。”

  秦蒙曼微微晃神，有些若有所思地看著秦若。

  “在秦家這些年，他一直告訴我，葉清月是我的親生母親。而我真正的親生母親，卻在家裏，被他動輒喝斥，恍若一個傭人。”秦若說著，有些恍惚了起來：“而那時的我，竟然也跟著他，將自己的母親當成了下人一般對待。”

  “這……”秦蒙曼也無言以對了。

  “我的母親，是自殺的。”秦若第一次主動說起這件事情：“她死了，是因為，她想要給我謀一條生路。她知道，她給我謀的生路是什麽嗎？”

  “是什麽？”秦蒙曼也有些好奇了起來。

  “是葉蓁。”秦若說著，不由苦笑了一聲；“葉蓁這個人，哪怕是當敵人，也會讓人覺得光明磊落。我和她敵對了這麽久，我的母親，甚至還和他她有著經年的仇怨，可在最後的時刻，她卻選擇，把我托付給了葉蓁。因為她知道，葉蓁記仇，可她同樣記恩。我的母親，用生命幫了她一把，隻要我從此老老實實的，葉蓁自然會給我安排一條出路。”

  “你敢信嗎？比起親生父親，我母親更信任的人，竟然是一個跟我們有仇怨的小姑娘？”

  秦蒙曼的神情微微有些茫然了起來，良久，她問道：“你現在過的好嗎？”

  秦若笑了笑：“談不上好不好的。經曆了母親的死，我也看開了許多事情，以前苦苦追求的東西，現在覺得不過尋常。我每天陪著太爺爺，跟他聊聊天說說話，別的不說，心裏總有一種安定的感覺。”

  “小曼，我過去的二十年，都活在算計中。隻有現在，我才是真正活成了我自己。你能明白嗎？”

  秦若的聲音很溫柔。

  秦蒙曼恍惚間想起之前那個驕縱任性的秦家大小姐，那完全就是兩個人了。

  “葉蓁……真的和秦禹不一樣嗎？”秦蒙曼輕聲問道。

  秦若笑了笑：“當然不一樣。秦禹……”

  秦若的眸中閃過一絲嘲諷：“秦禹並不是多聰明的人，他能走到如今，一是因為他騙了葉清月的感情，得了葉清月的支持。二是因為，他夠隱忍，也夠心狠。一般人，哪裏敢在手上沾那麽多性命？秦禹，就是一隻披著人皮的禽獸。大多數人鬥不過他，就是因為，沒有他心狠。”

  “葉蓁呢？”秦蒙曼忍不住問道。

  她很好奇，昔日的仇敵，對葉蓁會有什麽樣的評價。

  “葉蓁……”

  秦若的表情微微有些複雜：“她是一個真正聰明的人，她的聰明帶著獨有的鋒芒，卻又不以刺傷他人為目的。她遵循的原則，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跟葉蓁相交，你不必擔心她背地裏算計你。秦禹可以表麵上和你微笑，背地裏捅你一刀，葉蓁不會。她要捅你刀，她明著就告訴你了，而且，她還會拿到許可證，光明正大地捅你。”

  “作為朋友，她會讓人很安心。作為敵人，你不用擔心她會使用什麽陰謀詭計。她會讓你輸的堂堂正正。”

  秦若對葉蓁的評價，很高。

  秦蒙曼抿了抿唇：“是葉蓁讓你來當說客的吧？她表麵上說不需要我幫忙，其實，還是想要我能出麵揭發秦禹的吧。”

  秦若啞然失笑。

  “我說錯了嗎？”秦蒙曼皺了皺眉頭。

  秦若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是真的覺得，葉蓁會讓我來當說客嗎？”

  那表情仿佛在說，那你的智商，可能真的有點問題。

  秦蒙曼有些羞惱：“那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麽！”

  秦若沉默了一會，才說道：“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憐，我隻是想要提醒你一番罷了。你如今還活著，秦禹遲早是要知道的。他不會善罷甘休。你呢，你想好怎麽做了嗎？回去繼續任由他操控，還是走出另一條路來？”

  秦蒙曼遲疑了。

  “還有，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現在不是葉蓁需要你幫忙，恰恰，是你需要她的幫忙。如果不能讓葉蓁幫你，你這輩子，都會被秦禹掌控著。”秦若淡淡的說道：“言盡於此，你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