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對，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秦老爺子喃喃著，飛快地抬手擦了擦眼淚。

  可是抬眸，看見秦越那迷惘的眼神，他的眼眶不由又紅了。

  秦老爺子忍不住怒罵了一句：“這個孽障！”

  這是他的兒子，他的親生兒子啊。

  把秦越害成了植物人還不夠，秦禹這是生怕他醒過來，會威脅到自己的統治。

  “太爺爺，為什麽罵人。”秦越突然有些委屈地說道。

  “不是不是，太爺爺沒有罵人。”秦老爺子忍住眼淚：“太爺爺，是太開心了。”

  是嗎？

  秦越想了想，認真指正：“開心的話，你應該笑。”

  “是是是，是應該笑。”秦老爺子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

  “這還差不多呢。”秦越這才滿意了。

  秦老爺子看著自家曾孫那天真的模樣，心頭酸楚萬分。

  他仍然記得18歲時的秦越。

  那時的秦越站出來，誰不說一聲翩翩少年郞。

  他灼灼似烈日，身邊那麽多的才俊，在他的襯托下，全都黯淡無光。

  他就是那個時代，最閃耀的那個人。

  那樣的秦越，如今卻成了這個模樣。

  他同時代的那些人，遠不如他耀眼，可如今也都獨當一麵了。

  如果被他們看見秦越如今的樣子，還不知道要如何嘲笑他。

  秦老爺子不由刺痛。

  他的曾孫，本該站在巔峰的啊。

  秦老爺子轉過頭去，輕輕擦了擦眼淚。

  還好，秦越的注意力已經被轉移了。

  這會，他正一臉好奇地看著葉蓁。

  他感覺，自己睡了好長好長時間，做了好長好長的夢。

  一開始的時候，夢是漆黑可怕的，有時候，還會有怪獸出現。

  他很努力很努力地跟怪獸搏鬥，可他太弱小了，總是無法打敗怪獸。

  後來有一天。

  他的耳邊，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說，她是他的妹妹。

  她說，她在等他醒來。

  她還說了許多，他根本聽不懂的話語。

  不過，聽不懂也沒關係。

  秦越隻覺得，自己很喜歡她的聲音。

  他漆黑的夢中，因為有了那道聲音，似乎一下子變得鮮活了起來。

  他開始每天每天等著妹妹的到來。

  一開始的時候，妹妹來的比較多。

  他總是能聽到她輕柔的聲音。

  後來突然有一天。

  這聲音就消失了。

  而且，一消失就是好久。

  秦越等啊等，等啊等。

  他開始有些著急。

  妹妹怎麽突然不來了。

  難道，他再也聽不到這好聽的聲音了。

  直到今天。

  秦越又聽到了這個聲音。

  他隱隱約約聽見妹妹撒嬌著說道：“你是哥哥呀，哥哥都是要保護妹妹的呀。”

  秦越的心裏，突然就泛起無限的勇氣。

  是呀，他可是哥哥呀。

  妹妹突然消失這麽久，一定是遇到什麽事情了。

  搞不好，就是被什麽人給欺負了。

  他作為哥哥，是一定要保護妹妹的。

  最後，他聽見妹妹說要走了。

  秦越不由急了。

  這次妹妹一走，下一次來，又是什麽時候呢？

  她會不會又遇到什麽危險呢？

  沒有自己這個哥哥保護著，她要是又被欺負了怎麽辦！

  秦越努力努力想要睜開眼睛。

  可是，可怕的小怪獸又來了。

  這些小怪獸都很凶。

  它們沒一隻都比他高大，手裏都還拿著尖銳的武器。

  每次他想要醒過來，它們就會就會舉起武器，對他戳戳戳戳。

  嗚嗚嗚嗚，這次它們又來了。

  他被戳地很痛。

  但是這一次他很勇敢，他揮舞起小拳頭，努力地和這些小怪獸作鬥爭。

  終於，他把所有的小怪獸都打敗了。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見了他的妹妹。

  秦越偷偷打量著葉蓁。

  這就是他的妹妹麽？真的好漂亮。

  等葉蓁看過來。

  他又立刻移開了視線，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葉蓁眉眼彎彎，輕笑出聲。

  秦越這個樣子，著實是和小朋友沒有任何區別。

  聽見了葉蓁的笑聲，秦越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害羞了一會，又抬起頭來，認認真真地看著她。

  葉蓁偏頭看著他：“你看出什麽了嗎？”

  “妹妹，你真好看。”秦越毫不猶豫地說道。

  葉蓁被許多人都說過好看。

  可是，秦越無疑是最真誠的那個。

  葉蓁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謝謝你啊。”

  秦越頓時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去。

  秦越雖是醒了過來，但他沉睡了二十年之久，如今雖然恢複了意識，身體狀況，卻依然很糟糕。

  秦老爺子叫來醫生，給秦越重新做全身檢查。

  沉睡了二十年的植物人，竟然就這麽醒了過來。

  這在醫學上，也稱得上是奇跡了。

  醫生們一邊檢查，一邊圍著秦越嘖嘖稱奇。

  秦越看著那麽多的陌生人，澄澈的眸中閃過一絲不安。

  他下意識地看向了葉蓁。

  雖然，他和葉蓁是初次見麵。

  可是，這一刻，他卻下意識地依賴著葉蓁。

  “沒關係，我在這裏陪著你。”葉蓁安慰著，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秦越的眼睛頓時亮亮的，他用力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大概還是覺得不好意思，他輕聲補充了一句：“你放心，等我好了，就換我來保護你了。”

  “好，我等著。”葉蓁含笑應了下來。

  “嗯嗯。”秦越這才高興了。

  墨千寒看著秦越和葉蓁這親昵的樣子，微微眯了眯眼睛。

  大舅子醒了。

  這自然是一件好事情。

  但他為什麽突然覺得……

  又有人要跟他搶小蓁了？

  檢查的持續時間比較久，秦越的身體呢，還是很虛弱，檢查到一半，他就睡了過去。

  秦老爺子一看他睡過去就有些緊張，好在醫生說，他的腦域已經恢複了常人的活躍度。睡上一會，恢複了一些精神，自然就會醒過來。

  秦老爺子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安置好秦越，一行人跟著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小越的情況怎麽樣？”秦老爺子迫不及待地問道。

  醫生遲疑了一下。

  “醫生你盡管說，不管是什麽情況，我們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葉蓁緩緩說道。

  “那我就直說了。”醫生輕聲說道：“秦先生昏迷了整整二十年，如今能夠醒過來，這當然是一件好事。隻是，他的狀態，肯定跟昏迷前是不能比的。這一點，你們要有準備。”

  “我們明白的。”葉蓁緩緩點了點頭。

  “秦先生躺著的時間太久了。幸運的是，這些年，你們對他進行了充分的按摩，所以，他的肢體情況，基本是完好的。可要他立刻就能控製身體肌肉，這也不現實。”

  “所以，你們要繼續給他按摩，他自己呢，也不能偷懶，需要進行一定量的肢體運動，如此，他才能慢慢站起來，進而恢複到和尋常人那般。”

  “另外……”醫生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你們應該已經發現了。他的腦袋，現在有一點問題。秦先生的大腦，有嚴重的萎縮現象，如今的智商，也隻是和尋常的六歲小孩相當，甚至於，還有所不如。”

  饒是已經有了準備，秦老爺子還是不由顫抖了一下。

  “太爺爺。”葉蓁趕忙扶住了他。

  秦老爺子輕輕拍了拍葉蓁的手背，輕聲問道：“他……他還有沒有複原的可能？”

  醫生沒有說話。

  秦老爺子看著他的眸中，隱隱閃過了一絲哀求。

  “醫生，我家小越，你也是知道的。他曾經，是一個多麽耀眼，多麽驕傲的人。如果讓他這樣過一輩子，這對他，該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情。”

  醫生歎了口氣，溫聲說道：“秦老爺子，我也很希望秦少爺能夠恢複正常。但我也不想騙你。在醫學上，腦萎縮想要複原，確實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這需要長期耐心地進行大腦的訓練和培養。日常訓練既包括動手訓練和體育訓練，也包絡語言能力，反應能力，理解能力，反應能力上的大量訓練。除此之外，中醫最擅長養身，秦老爺子還可以請來國手，為少爺製定專門的藥方藥膳。或許，也能有一定的效果。”

  國手……

  秦老爺子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葉蓁。

  葉蓁微微點了點頭：“這方麵不必擔心。”

  “以你們的能力，別說一個國手了，十個國手也能找到，這個我自然不擔心。”醫生輕聲說道：“但是……哪怕你們把這一切，都做的很好很好。秦少爺恢複的概率，也隻有百分之一。如果要恢複到昏睡前的水平，概率更是連萬分之一都不一定有。”

  百分之一。萬分之一。

  這兩個數據一出，秦老爺子的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

  “但是你們也不必太過悲觀了。”醫生輕聲說道：“之前，所有人都覺得，秦越這輩子怕是都醒不過來了。可他還是醒了過來。他已經創造了一個奇跡，未必不能創造第二個。”

  雖然知道醫生隻是在安慰他，但秦老爺子的心中，還是安穩了一些。

  他苦笑了一聲，“希望如此吧。”

  秦老爺子回頭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秦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秦越未醒過來之前，自己一日一日地祈求他能醒過來。

  如今，上天垂憐，真的讓他醒了過來。

  自己再去祈求其他的，也有些太過貪心了。

  六歲就六歲吧。

  他難道還照顧不了一個六歲的孩子？

  秦老爺子慢慢的，也就想通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