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肆淺眸微垂，終究是沒有說什麽。

  天色慢慢亮了起來，街上走動的人也多了起來，隻是大多都是女子，鮮有男子在外。

  洛瓷掃視了一圈，心想，大概是楚國男子不易拋頭露麵，出門的機會少，所以才一個個麵嫩膚白的，缺少陽剛之氣，而女子要涉及各種事務，久而久之，就變得越來越糙了。

  反差大也確實有理有據……

  不過在洛國就很正常。

  行人絡繹不絕，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洛瓷來到一個賣小玩意兒的攤位前，微微蹲下身，在裏麵挑選著。

  楚肆發現她好像很喜歡小物件，連錢袋子都格外得小巧，她一連選了好幾件，付了錢後裝進小錢袋裏。

  大概是蹲的時間長了些，她起來時頭有些昏，身形微晃，楚肆下意識地扶住她。

  兩人挨得很近，她微微側頭，纖軟唇瓣隔著幕離擦過了他的側臉。

  幕離上的麵紗很輕柔，因此楚肆很直觀地感受到了那抹柔軟，有些溫熱的觸感，心髒不受控製地劇烈震顫著，落了半拍。

  他下意識地鬆了手，退後半步。

  耳尖慢慢泛起了紅意。

  洛瓷站穩後，看見碎片有些無措的模樣，想了想，湊近了些，聲音低軟，尾音微微上揚，有些懶洋洋的可愛，半似玩笑半似認真道，“我可以負責哦。”

  楚肆抿著唇，聲音淡了很多，“不必。”

  怎麽負責？

  做她的妾室嗎？

  “好叭。”洛瓷小聲嘟囔了一句，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身朝著其他攤位走去。

  隻是這次沒再拉著他的衣袖了。

  她的語氣聽不太真切，莫名有幾分溫軟之意，沒有任何強勢意味，亦沒有冷著臉生氣，似乎是……失落麽。

  他垂下眼瞼，望向自己的衣袖，又隔著幕離望著她獨自向前走去的身影，步伐沒有故意加快，顯然不是負氣之下想把他丟下。

  隻是不再拉著他的衣袖而已。

  因為男女有別，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不可能牽著手走，拉著衣袖是唯一的親昵動作。

  隻是唯一的親昵動作也沒有了。

  他知道，是自己剛剛的態度太冷淡了。

  楚肆默默跟了上去。

  洛瓷其實沒生氣，她隱隱察覺到碎片對結婚、對妻主是抗拒的，她不知道碎片經曆的事，也就無法理解他內心世界的痛苦。

  她有些無奈地想著，得慢慢來。

  她停在一處賣毛料的攤位，一般攤位上的物件都比較便宜，這個攤位則要貴上不少，畢竟是玉石的毛料，和賭石一般，也許裏麵就采到品質上佳的玉了。

  洛瓷想了想，決定買幾塊，她純粹是想買回去雕刻練練手，並不是想賭石。

  正要隨便指兩塊時，楚肆對她輕聲道，“買這兩塊。”他抬手指了指。

  他不知道她為何會對這些感興趣，隻是想到先前她那低軟下來微微失落的語氣，以及下意識同自己保持距離的舉動時，心底無由來地慌亂煩躁起來。

  或許是想到替她選好毛料能讓她開心些，又或許是其他。

  洛瓷眨了眨眼，順應下來，選了那兩塊，“幫我把這兩塊裝起來。”

  攤主看了一會兒她指的玉石，很利落地裝好遞給她，“一共是五兩銀子。”

  這兩塊毛料大小適中，隻露了一點零星的綠，那點綠有可能出玉也可能不出，這個價格若是出玉就回本了，若是沒出，對能賭石的人來說，也不算大錢。

  方才攤主就是在看她選的毛料會不會是什麽隱藏珍品，如果有珍品，攤主表情可不會像現在這樣淡定。

  當然，這隻是攤主的判斷。

  洛瓷爽快付了錢，正要接過盒子時，楚肆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慢慢接過，“我來吧。”

  她怔了一下，“哦。”

  怎麽感覺有點現代逛街男朋友主動拎包的既視感？

  “要去茶樓坐著休息一下嗎？”

  從出宮到現在好像已經過了兩小時了，她有點累了。

  楚肆微微點頭，“好。”

  這個點茶樓沒有太多人，還很冷清，洛瓷點了一壺茶，一碟點心，便坐在八仙桌旁，很有分寸地同碎片保持了一些距離。

  到底不是父妻關係，挨太近了會惹人說閑話，而且碎片大概也不適應吧。

  他們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可以輕易看到窗外街上的景象，在等待上茶的時間，洛瓷便望著窗外，有些出神。

  楚肆把盛裝毛料的盒子輕輕放在桌上，這隻是普通木盒，沒有精心雕刻過。

  先前的豆漿早已喝完，隻是袖內的兜裏還有用手帕包好的肉包子，早已冷了，可他遲遲沒有處理。

  淺色剔透眸子望向她，“這兩塊毛料，應該能出不錯的玉，你可以找懂行的師傅幫忙切開。”

  洛瓷怔了一下，她也不是要賭石啊……

  她語氣懶洋洋的，“我本來隻是想隨便選兩塊，沒指望裏麵會出玉。”

  她沒有說全，但楚肆很快就明白，她並不是想賭運氣。

  她頓了頓，又道，“而且這種事，應該是全憑自己的感覺來挑選，才會覺得高興。”

  如果有人告訴她哪塊有，就失了其中樂趣。

  楚肆輕應了一聲，“抱歉。”

  之前有些拘束的是她，無從開口，無法開展話題。

  而現在，拘謹得不知該說什麽的卻是他了。

  他在說出抱歉後，就發覺不太合適，因為對方並不在意，是他過於拘謹了。

  所以之後誰也沒再開口說話。

  楚肆無由來地感受到了一種頹喪感。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在語言方麵是如此的匱乏笨拙。

  他甚至不明白，他的情緒為何開始不受控製。

  這些情緒是陌生且令他無措的。

  直到店小二上了茶，他才稍稍靜下心來，他主動為她倒好茶，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那樣。

  茶很清淡，點心透著淡淡的梅香，冰冰涼涼，沒有過於甜膩，倒是恰到好處。

  吃了半塊點心，她忽然問，“你想回宮嗎？”

  楚肆手指微頓，纖長羽睫輕微地顫了一下。

  她是突然對他淡了興致，不願再同他一起了，想送他回去嗎？

  隻不過才一兩個時辰的功夫，算是全部也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