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洛瓷聲音軟了幾分，“哥哥，可以緩解一下陛下發作時的症狀嗎？”

  之前毒發作的第二天，她可是清楚地感知到碎片的身體有多麽疲乏虛弱。

  後遺症要持續那麽長時間，想來發作時肯定也很痛苦。

  礙於妹妹在，徐錦川隻是眉毛微挑，朝君珩扔了兩瓶藥，聲音淡淡，“發作時各吃一粒。”

  君珩默默接住，輕輕應了一聲。

  徐錦川瞥了他一眼，看上去挺失魂落魄的，先前還想著和自己幹架，現在完全失去了精氣神。

  君珩肯定以為妹妹離開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畢竟他的毒可不是那麽簡單的。

  就該讓他嚐嚐生離之苦，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這樣對待妹妹。

  這家夥不高興他就高興了。

  等兩個月以後，他再回來給君珩治療。

  到那個時候妹妹的身體情況也會好很多，不用一直待在藥王穀。

  徐錦川揉了揉洛瓷的腦袋，眸色柔和起來，“等我明天接你回家。”

  “回家”二字微微刺激到了君珩的大腦神經，腦海裏好像又開始肆虐起來了，但他卻像察覺不到似的。

  皇宮不是她的家，養心殿不是她的歸途，他也不會成為她的家人。

  心上人就坐在他身邊，他攬住她腰的手早已鬆開，他們之間隔了幾公分的距離，看似很近，實則很遙遠。

  他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心安理得地對她做些親密動作，她不會屬於自己，所以就不要禍害她了。

  明天以後，他再也見不到她了。

  那將是他們的最後一麵。

  他不知道徐錦川到底有多少分本事，但有一句話沒說錯，身上的毒確實不會危及生命，甚至也不會影響他的壽命。

  那毒隻是會讓他變成一個廢人。

  口不能言，四肢無法行動，五感缺失，意識遊離世界之外。

  毒素已經擴散到全身上下，麻痹所有神經，之前他間歇性地失去了感知力，是毒素擴散的信號。

  他早就知道會有今天。

  那樣的他，怎麽可能會同她有未來。

  他早就應該放手的。

  徐錦川寫了幾張方子，讓君珩一日三餐都服用。

  之後便出了養心殿，由李公公帶領著離開皇宮，這代表著帝王的重視。

  匆匆入宮的丞相瞥見了這一幕，狀似不經意地問著身邊的小太監，“那是何人？”

  小太監恭敬道，“是藥王穀的神醫。”

  這事傳得很開，神醫是主動上門的，而且還屬於十幾年未曾入世的藥王穀，換班的侍衛太監有不少都知道。

  ……藥王穀。

  丞相怔了怔，像是想起了什麽，隨即又接著問道，“是宮內有誰病了嗎？”

  帝王身邊的李公公誰人不知，他忍不住猜想，難道是陛下……

  大概是小太監第一次接觸到大官員，話也多了起來，“是給皇後娘娘治病的，陛下對娘娘可真好啊，特意派李公公送神醫出宮，以前可沒誰有這種待遇。”

  李公公是陛下的紅人，這基本上是得了陛下的重視，很明顯是愛屋及烏。

  丞相聽到這話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宮裏不可能傳出帝王有疾的消息。

  他今日是來拜見太後的。

  不能見皇後，無法利用他那個女兒，還不能和曾經的合作方聯係麽。

  就算陛下心中再怨恨太後，那也是拿太後沒轍的。

  先皇特意為太後立了聖旨，陛下再怎麽也不能違抗旨意。

  他很快就被帶到了慈寧宮。

  太後風韻猶存，隻是麵上有些灰敗之色，見到丞相後儀容端正了些，穩穩當當地坐在高位上，看上去還有幾分太後威勢。

  “丞相尋哀家何事？”

  丞相眸內閃著算計，“微臣有些事不方便開口。”

  太後便屏退了所有宮人，隻餘一個心腹徐嬤嬤，這是自打她入宮時便跟著一起的，經曆了宮內所有的興風駭浪。

  丞相又警惕檢查了一下周圍，在確定無礙後，開口道，“你曾經給先皇後下的毒，對君珩可有影響？”

  他記得先皇後是懷龍嗣的時候中毒的。

  太後神色微變，衣袖內的手指微顫，她漸漸穩住，“有影響。”

  ……

  徐錦川離開後，養心殿內陷入了寂靜。

  洛瓷扯了扯君珩的衣袖，“陛下？”

  少年帝王抬眸凝望著她，唇角牽扯出一個極淡的弧度，嗓音極其溫柔，“怎麽了？”

  其實這樣也好。

  她應該不喜歡自己，也不會為他傷心，所以他不用二次傷害她趕她走。

  早點被徐錦川帶離，遠離皇宮這個大染缸也好。

  他還想著等到她及笄之後給她一個封後大典呢。

  讓天下人知道，她是他的皇後，是他十裏紅妝明媒正娶的皇後。

  讓天下人知道，君珩隻認可一個夫人，他很愛他的皇後，在日後的史書上也會有記載。

  可好像也做不到了。

  但……沒關係。

  是他貪心了，她本來就不該打上自己的印記，沒了他，日後還能嫁給從未傷害過她、一心一意待她的人。

  他已經傷害過她了，所以永遠都成為不了那個人。

  洛瓷輕輕觸碰碎片的眼睛，那眼眸曾經是鋒銳的，是冷戾嗜血的，是警惕且不信任的，如今卻隻餘溫柔，夾雜著極淡的失落和傷痛。

  君珩很溫順地閉上眼，察覺到她溫柔的撫摸後，睫毛輕微顫動了一下。

  “等我養好身體，就會回來。”

  少女嗓音溫軟，帶著糯意。

  帝王倏地睜開眸，漆黑深邃的眸光定定望著她。

  裏麵綻放了驚人的光芒，像流星般迅速消逝不見。

  如絕世凶劍的狠戾少年一點點溫順下來，他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容，“好。”

  隻要他在她心裏有一席之地，他就心滿意足了。

  不管是什麽地位。

  她說她會回來，那麽他便等她回來。

  等到他身體堅持不住的時候，就不等了。

  他的驕傲，不允許她看到那樣的自己。

  “你要按照哥哥的吩咐好好吃藥。”

  少女的叮囑如此令他心動，恨不得將她狠狠攬進懷裏，永遠都不分開。

  “好。”帝王聲音低軟，眸光如寒冰消融，隻餘暖意。

  他會好好吃藥，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不把身體當回事，延緩最後一刻的到來，他要努力等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