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榮也來了，把其餘幾個孩子帶了回去，讓彎彎跟著許淩走。

  他帶著彎彎回到家裏，家裏麵沒人，解釋道：“你舅媽帶著星星去你奶奶那邊住一宿。”

  彎彎點頭，大概能猜到他們是為了給她騰地方。

  “先吃飯吧。”保姆已經做好飯了，做完後也回家了，現在家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

  彎彎有些食不知味，想著他會跟她說什麽事，見狀，許淩直接說：“先吃飯，吃飽了我再和你說。”

  “嗯。”

  看她隻吃米飯，沒夾菜，許淩伸手給她夾了些，最後看她吃好了，才跟著放下筷子，遞了張紙巾給她，帶她走到書房，從書架上取了本相冊過來。

  彎彎不明所以，抬頭疑惑地看著他。

  “打開看看。”許淩沒告訴她那是什麽，點了點下巴， 示意她自己看。

  彎彎有些不解地打開，看著裏麵的照片，愣了下。

  繼續往後翻了翻，抬頭，看著他的眼神更加困惑，為什麽舅舅要給她看她的照片？

  確實，這本相冊裏的人都是她，小到她三歲剛到家裏的時候，再到現在，每個年齡段的都有，還有很多她都不記得的事，厚厚的一冊子，說是成長錄都不為過。

  許淩這才說道：“這都是我拍的，葉鳴每次來，看的最多的就是這個。”

  葉老師？

  彎彎心下一動，對了，舅舅和他以前就是好朋友的。

  許淩語出驚人，忽然說了一句話，把彎彎都弄懵了。

  “我知道他是你的親生父親，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彎彎猛地抬頭，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嘴唇翕動，好半晌才問道：“那舅舅怎麽不告訴我？”

  “一個是因為怕你知道了會難受，生與養，這個選擇太過艱難，你知道嗎？你爸爸是提出過讓你們相認的，葉鳴拒絕了。”

  彎彎手指蜷縮了一下，腦子更暈了，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來才合適。

  “另外一個不願意告訴你的原因。”許淩頓了下，捏了捏眉心，“是因為我不確定他消失的這些年去了哪裏，做了什麽，還是不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葉鳴，會不會給你帶來什麽危險，以及，會不會把你帶走。”

  最後一點疑慮，就是他的私心了。

  彎彎在柳家，那就是他的外甥女，他可以隨時去看她，但要是成了兄弟家的女兒，總歸不如現在這麽方便。

  他看著她，問道：“彎彎，現在你知道他是你爸爸了，你會跟他走嗎？”

  “不會。”彎彎回答得很幹脆，“我有爸爸媽媽，他們把我養大不容易，我不可以走，對葉老師，我隻能做到多回去看看他。”

  她不會因為曾經在孤兒院待過而怨恨他們，因為她知道那不是他願意的，他一定比她還要痛苦。

  她還可以因為院長奶奶不在意什麽，但他沒有可以寬慰的理由，這些年，他時時刻刻都承受著心理上的煎熬吧，自責，愧疚，所以不敢相認。

  心髒忍不住揪了起來，眼淚也一滴滴砸了下來。

  許淩看著她，在心裏歎了口氣。

  彎彎有他們疼著寵著，葉鳴卻隻能靠著剜心的痛楚活著。

  彎彎於他，是傷口，也是救贖。

  “舅舅。”彎彎抬頭看向他，“我想和葉老師說幾句話，有些問題想問他。”

  “好。”許淩也不遲疑什麽，直接拿著車鑰匙往外走去，“多穿點衣服，外麵涼。”

  “嗯。”

  這會兒路上還很堵，兩人都沒有說話，彎彎看著窗外，旁邊有人把車窗搖了下來，是帶著孩子出來玩的家長，一家子的笑聲傳了過來。

  葉鳴看到他們來還有點驚訝，下意識看向彎彎，眸光輕閃，讓出地方來，“進來吧。”

  說完，他彎腰打開玄關處的鞋架，從裏麵拿出一大一小兩雙拖鞋來，都是新的。

  彎彎穿著正合腳，她忍不住看了眼葉鳴，抿了抿唇。

  她這是第一次來他家，下意識看了一眼，第一感覺就是這裏太空了，不像是一個家，更像是隻是短暫停留的一個地方而已。

  葉鳴給他們倒了杯水過來，一同坐在沙發上。

  許淩沒喝，他起身道：“你們聊吧，我去書房待會兒，葉鳴，用一下你電腦，有點工作要處理。”

  “嗯，就在桌上，沒密碼。”

  “嗯。”

  他走後，客廳裏隻剩下彎彎和葉鳴。

  沉吟許久，葉鳴才主動開口問道：“聽你舅舅說，你有事想問我？”

  “嗯。”彎彎點頭，抬頭看向他，“我想知道，你為什麽不給她報仇。”

  她問得直白，這個問題困擾了她許多天，她也沒有精力再去拐彎抹角，思來想去，還是直接問了。

  聽到她的問題，葉鳴沉默了下，才說：“因為小月。”

  彎彎怔住，為了她，所以留著殺害她的人，她不懂這個邏輯。

  葉鳴視線緩緩落在虛空中，沒有焦距，“彎彎，你知道嗎？她的屍體還沒找到。”

  他眼裏有水光閃過，側眸看向她，啞聲道：“我得找到她，讓她安息。”

  彎彎沒想到會是這樣，嗓間有些哽咽，她忍不住捂住嘴，眼淚流了下來。

  看到她這樣，葉鳴遞了張紙巾給她，“我知道你想為小月報仇，我也想，等問出來了，就可以了。”

  現在，至少目前，還不行，小月生前已經受過太多的苦，他舍不得讓她死後也魂無所歸不得安寧。

  也許並沒有所謂的什麽靈魂，但他依舊想要找到她的屍骨安置好她。

  大概這原本就是對活著的人的慰藉吧。

  兩人同時沉默下來，許久，彎彎止住淚意，起身，朝他鞠了一躬，歉疚道：“對不起葉老師，是我誤會你了，是我不懂事，沒有考慮那麽多，還耍脾氣，對不起，是我的錯。”

  葉鳴自然不會怪她，“沒事，你也不知道這些，是我沒告訴你。”

  她還太小，不需要承受那麽多。

  隻是，她還是知道了。

  葉鳴拍了拍她的肩膀，彎腰與她視線平齊，說道：“彎彎，你不需要想太多，這些事我會去做，交給我就可以了，你就乖乖陪著你爸爸媽媽，他們這幾天一定也很擔心你。”

  他絲毫沒提要認她的事，甚至也從那天到現在都沒強求她改口。

  彎彎吸了吸鼻子，點頭，“葉老師您注意安全。”

  看著她眼裏的擔心，葉鳴心軟了下，在她頭上揉了把，“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