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不在意彎彎認不認他，但是她不可以誤會小月。

  他不知道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小月是怎樣硬撐著把她生下來的，但想來也不會太容易。

  她不可以質疑這一點。

  他重複道：“你媽媽非常非常愛你。”

  彎彎愣住，她知道他說的不是許靜，是生她的那個，他鄭重近乎執拗的語氣有點嚇到她了，停頓了好半晌，看著他認真的雙眸，她微微往後仰了些，點頭，“我知道的。”

  她也曾想過那位媽媽為什麽不要她，甚至於那曾是她一直的心病，即便她不說，心裏多多少少也還是在意的，那種一出生就被放棄的感覺，很不好。

  但是現在，看到舅媽懷寶寶那麽辛苦，她忽然覺得也沒什麽好難受的了，她們曾血脈相連十個月，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她不可能不喜歡她。

  微微深吸了一口氣，彎彎手撐在身子兩側，緩緩露出一個笑，“我覺得，她肯定是愛我的，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才讓她不得已拋棄了我，院長奶奶說，當時包著我的，是一件外套，她把她的衣服都給我了，自己一定很冷。”

  說著，她側眸看向他，“葉老師，我知道的，她是愛我的。”

  她清澈的眸子裏倒映著他的身影，裏麵的純粹溫暖讓他幾乎有些承受不住地偏過頭去，心中翻騰的水花不斷刺激著淚腺，深呼幾口氣，他的情緒才終於稍稍平複下來。

  彎彎悄悄打量著他，遲疑道：“葉老師，您是不是認識那位媽媽呀。”

  不然怎麽剛才他好像很激動的樣子。

  葉鳴看著她的眼神有些複雜，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轉而問道：“之前送你的項鏈，喜歡嗎？”

  “喜歡呀。”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她頓了下才接話道，一邊說著，一邊從衣服裏把項鏈拿了出來，“媽媽讓我隨身戴著的，說這個小月亮跟我的名字很符合，都是彎彎的。”

  她抬眸看著他，眼睛也跟著彎了起來，小臉上滿是笑意，“葉老師，謝謝你，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葉鳴的視線在她的項鏈上停留片刻，手緊緊攥在一起，怕她察覺到什麽，很快移開了目光，“喜歡就好。”

  “很喜歡，我會一直戴著的。”

  “嗯。”

  兩人之間又沒了話，感覺到他的情緒又低落下去了，就跟以前上課的時候他總是一個人待在一處的狀態一樣，他的心裏頭，似乎是空的，空蕩蕩活在世間，隻有一副軀殼而已。

  沒多久許靜來找她了，彎彎這才起身，跟他擺了擺手，帶著將軍往家走去，兩人手牽著手，偶爾路過一處有冰的地方還能聽到彎彎囑咐她小心一些。

  即便再怎麽安慰自己，心裏的躁意還是湧了出來，從兜裏掏出煙來抽著，這才勉強壓把隱隱的痛意給壓了下去。

  小月要是知道，她們的女兒會怪她，一定會很難過吧，即便那隻是曾經。

  說到底，還是怪他，沒有保護好她們。

  直到將一包煙都抽完，他才離開。

  因為剛才一直陷入在回憶當中，他沒注意到，在他走後，有個人影走了過來。

  葉母怎麽也沒想到，更沒想到，彎彎竟然是他和那個女人的女兒！

  一直疑惑的事一下子就順了。

  難怪，難怪他會去當什麽小學體育老師，難怪他會護著柳家，原來，這一切都是他故意為之。

  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會那樣做的。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他始終都是護著那個女人的。

  為什麽，她都已經死了，還要留一個小禍害在世上。

  幾年前，她讓她失去了她最愛最優秀的小兒子。

  現在，她的女兒比她更厲害，讓她失去了僅有的大兒子，以及兒媳婦和孫子。

  因為她們，葉家徹底散了！

  不愧是她的女兒，果真好能耐，跟她那個賤人媽都是一路貨色！

  到底是野種，生命力就是旺盛。

  不行，她現在有柳家和許家護著，她必須得想個長久之計。

  葉母眼神陰鬱地看著柳家的方向，眼底被仇恨淹沒，許久，她才冷著臉離開。

  “媽媽，你說，我列了個想送給弟弟妹妹的清單，你看看還缺什麽。”彎彎一回去就把她寫了好幾個月的單子都拿了出來，她重新歸類整理了一下，這份更加清楚明了，密密麻麻整張紙都寫得很滿。

  “我現在已經可以獨立做木工了，我畫了個小搖籃，師父看過了，說沒什麽問題，我打算給弟弟妹妹做一個，等再長大一些還有嬰兒車，唔，不過這個奶奶已經買好了，木頭的話會重一些，不太方便，還是用買的吧，那不如做些玩具吧，弟弟就送小木劍，妹妹的話，我在學鉤針，在小寶寶出生之前應該能學會，給她做娃娃好不好？”

  “好。”許靜看著這份清單，再看她興致勃勃的樣子，哪裏會說什麽打擊的話，更何況她的計劃都是為了小寶寶，做的也都是能用得上的。

  她的手藝更不用說了，裴老之前跟他們說，等彎彎再大一點，會帶她去接觸一些更精細的活，比如修複工作，所以這兩年彎彎的課程也是偏向於雕刻類的，要求手穩心細，鍛煉她的實踐能力。

  她的學習能力一向不差，做些小玩意都是隨手拈來的事。

  “做可以，不要落下學習，再有一個學期你就要參加小升初考試了，還是得要上點心的。”

  “嗯，媽媽我知道的，我都是學完了再去弄這些的，不會耽誤學習的。”

  “那就好。”

  跟她商量了下那份清單，去掉不需要的東西，又討論了下要做的東西怎麽樣更好，到了天黑，才終於聊完。

  接了兩杯水過來，遞給她一杯，咕嘟咕嘟喝完，彎彎迫不及待往樓上跑去，想要早點把東西都做出來。

  “慢點兒。”見她跑得那麽急，許靜無奈地囑咐道。

  “沒事兒。”彎彎現在人長高了，腿也長了，上樓梯上得蹭蹭快，一點問題都沒有。

  等弟弟妹妹出生的時候她抱他們肯定也更穩當，比小胳膊小腿的時候更方便。

  想著抱著小寶寶的樣子，肯定特別軟，肉嘟嘟的，一身的奶香，彎彎手上的動作就更快了，好想早點見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