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那些欺負他的孩子受到懲罰之後，再也沒有人敢碰他一下了。

  以前是因為害怕他家裏人，現在則是看他病歪歪的樣子怕真的一不小心傷到了他會出事。

  總之，不管是什麽原因，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開始疏遠他。

  葉瑾昀也不在意，反正本來也沒人跟他玩的。

  體育課的時候，他顧自找了個地方坐著，看著遠處活蹦亂跳打鬧的同學，將羨慕深深掩藏起來，隻剩下麻木。

  葉鳴扭頭看向他，微微蹙眉，沉吟片刻，他朝他走了過去，第一次主動叫他的名字。

  “葉瑾昀。”

  葉瑾昀眨了下眼，看向他。

  這麽麵對麵地一看，葉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還好嗎？”

  他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二叔。”他平靜地開口，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活著挺沒意思的。”

  葉鳴盯著他看了許久，點頭，“有。”

  他挨著他坐下，兩人的目光沒有聚在一處，他開口道：“不僅沒意思，還很受折磨，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無時無刻，就是睡覺也睡不安穩。”

  聽到這話，葉瑾昀臉色波動了下，沒有說話。

  說完，葉鳴深吸一口氣，“但是現在，我不那麽想了，雖然依舊難受，但還是得要活著。”

  “為什麽？”

  他喃喃問道。

  葉鳴給出來的答案也很俗套，“因為隻有活著才能見到想見的人。”

  他的視線落在稀稀拉拉算不上整齊的隊伍中，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傳入耳中，還有些尚未褪去的軟糯稚嫩。

  “那要是沒有想見的人呢？”

  葉鳴收回視線，看著他淡漠的表情，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葉瑾昀苦笑一聲，“二叔，你知道我從生下來，聽過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麽嗎？”

  葉鳴沉默不語，聽著他繼續往下講。

  好在他本來也就沒指望能聽到他的回答，他們之間本來就算不上熟悉，他甚至都沒見過他，要不是之前看到過奶奶看他的照片，又聽他說他姓葉，他也不敢確定是他。

  “爸爸媽媽總是說，會好的，等找到陸神醫我就好了，可是。”他低頭把縮在袖子裏的手伸了出來，輕撫著上麵的青筋說道：“醫生說，現在手上已經找不到可以紮針的地方了，以後大概會換到腳上，頭上，就是不知道那些地方不能紮了以後，該往哪裏紮。”

  “二叔，你說，我是能先等到陸神醫，還是先等到……死神。”

  說這話的時候，他甚至還帶著幾分笑意，他歪頭看著他，忽而展顏一笑，“二叔，要不，我們賭一把？我賭第二個。”

  葉鳴看著他，良久才移開視線，他冷著臉說道：“你該歸隊了。”

  葉瑾昀愣了下，臉上的笑意逐漸散去，本來也就是不想笑的。

  他從兜裏拿出請假條遞給他，“葉老師，我不可以劇烈運動。”

  請假條底下還附著病曆表，葉鳴掃了眼，視線卻忽然頓住，捏著假條的手逐漸收緊。

  “葉老師？”彎彎帶著同學們跑完步，半天不見他過來，隻好過來叫人。

  “嗯。”葉鳴倉促地收起假條，將它揉成一團。

  他走了兩步，忽然回頭看向他：“即使不能劇烈運動，也可以曬曬太陽，這裏太冷，你到暖和的地方去坐著。”

  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葉瑾昀茫然地抬頭，然而葉鳴並沒有多說什麽，說完話就直接走了。

  彎彎看看他，再看看他，撓了撓頭，怎麽感覺他們怪怪的。

  葉瑾昀怪，葉老師也怪。

  奇奇怪怪的，難懂。

  見葉鳴已經開始讓大家做熱身運動了，她也不再想這件事，趕緊跑了過去，卻不想自由活動的時候，葉鳴把她叫了過去，問道：“彎彎，你和葉瑾昀是同桌？”

  彎彎點頭。

  葉鳴神色有些凝重，“那你可以幫忙看著他嗎？如果發現他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立刻來告訴老師，可以嗎？”

  看著他？

  彎彎皺眉，不解地看著他，沒太聽懂他的意思。

  葉鳴也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不是很清楚，想著措辭，重新解釋了一遍，“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我怕他做傻事，所以想請你幫忙看著他。”

  彎彎想了好一會兒，總算是明白過來他說的傻事是什麽傻，她沒有回答，下意識扭頭看向葉瑾昀，隻是離得遠，看不清楚褲他的臉，所以也看不到什麽東西。

  剛才她看他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他近期會出什麽事。

  不過葉老師這麽說肯定有他的道理，想著，彎彎點頭答應了。

  見狀，葉鳴鬆了口氣，“謝謝你，你也不用太緊張，也許就是我想多了而已。”

  “嗯好。”

  這件事對她來說很簡單，彎彎很痛快就應承了下來，拍著心口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軟萌裏還透著點仗義。

  葉鳴看著她，忍不住又想捏捏她的小臉揉揉她的頭，但他們之間也不是什麽很熟的人，真這樣做了八成會嚇到她。

  忍了又忍，葉鳴最後隻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彎彎禮貌地朝他笑了一下，問他還有沒有其他事，聽他說沒了就去找溫雅玩了。

  遠遠看了她一會兒，葉鳴低頭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是我……”

  “葉老師找你說什麽了？”溫雅好奇地問道。

  彎彎想了下，怕嚇到她，隻說了個大概，主要是她覺得葉老師猜得不準，所以也沒必要說。

  “葉老師讓我多照顧一下葉瑾昀。”

  “啊？”溫雅有點懵，“為什麽要你照顧他？”

  “因為我是體委呀，還是他的同桌。”

  體委是公事，同桌則是情分，於情於理，她都該這麽做的。

  好像也是，體委也是班委呢。

  溫雅皺了皺鼻子，有些不大樂意，拉著她走到一邊，小聲道：“彎彎，你還是離他遠一點吧，我聽說他過年的時候都是在醫院呆著的，而且你看他現在病懨懨的，小心出什麽事他們家訛上你。”

  葉瑾昀可是葉家的寶貝疙瘩，誰知道到時候會不會把氣撒在彎彎身上。

  想到這裏，溫雅看葉瑾昀更不順眼了，他可真是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