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誌河從小學習各國語言，雖然剛才那些歪果仁為了能聊到一塊去，用的是蹩腳還帶著口音的英語，不過對他們重複出現的詞還是聽得很清楚的。

  他們在說Moon？

  宋誌河總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又實在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不應該啊，他又不是這個圈子的。

  可能是因為這個名字太普通了吧。

  Moon，月亮。

  他在心裏念叨著這個名字，忍不住說道：“你說，這個Moon會不會是個女孩子啊，男孩子應該很少會叫這個名字的吧。”

  秦盛收拾東西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向他，遲疑道：“是嗎？”

  “是啊，你想，有哪個男孩子名字裏會帶這個字啊，女孩子倒是多，不過也可能是個歪果仁吧，他們起名方式跟咱們還是不太一樣的。”

  說著，他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見秦盛坐在床上玩手機，還有點疑惑：“要比賽了，你不需要多練一會兒嗎？”

  “不用。”

  “哦，好吧。”反正他還小，這次估計就是來長長見識的，拿不拿名次的倒也沒太大所謂。

  “那記得倒時差，這兩天好好休息，比賽的狀態起碼不能受到影響。”

  “嗯。”

  彎彎睡了一覺醒來，正想著要給秦盛打個電話，就看到了他發的消息。

  最近很忙?忙什麽？

  她覺得哥哥好像有什麽事情瞞著她。

  心裏頭忽然湧起點惆悵來，哥哥也有他自己不願意分享給別人的小秘密了。

  算了，每個人都該有點自己的空間的。

  很快說服自己，彎彎也不難受了，穿好衣服從床上跳下來，裴翔正好也起來了，看她出來，笑眯眯說道：“彎彎醒啦，練功去？”

  “嗯，師父要去嗎？”

  裴翔擺手，“我就不去了，地上滑，我這把老骨頭要是一不小心摔著了可就糟糕了，你去吧，小心一點，別滑倒了。”

  “嗯嗯，放心吧。”

  說完，她直接跑了出去，也不跑遠，就是順著門跟前這條路往前跑，跑到頭再折回來就行。

  這裏地方有點偏僻，附近住的人不多，車子自然也不多。

  看著停在路邊的車，彎彎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隻覺有點眼熟。

  等看到它的車牌號的時候，嘴抿了下。

  葉鳴正坐在車裏，剛才遠遠看到彎彎過來，他下意識把窗戶搖了上去，煙霧也在車裏縈繞，他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著彎彎。

  知道她不待見他，所以他也沒想著要上去打招呼，隻求能夠遠遠看她一眼便知足了。

  她的身影漸漸遠去，葉鳴垂眸狠狠吸了口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通風太嗆，讓他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咚咚咚。”窗戶忽然被敲了一下，他茫然地抬頭看去，身子忽然頓住。

  彎彎站在外麵繼續敲。

  車玻璃隻能從裏麵看到外麵，外麵並不能看到裏麵的情景，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她是知道他在裏麵的。

  見她第三次舉起來繼續敲，葉鳴抿了下唇，把窗戶按了下來。

  果然，看到她，彎彎並不覺得意外。

  窗戶一開，煙味也從裏麵鑽了出來，冷不丁吸了一口煙，彎彎趕忙偏過頭去，手捂著鼻子咳嗽起來。

  “彎彎。”葉鳴臉色一變，趕忙重新搖上窗戶，他從車裏走出來，快速把車門關上，腳剛抬起來，又想起他身上也有煙味，趕忙又往後撤了兩步，身側的手不自覺摩挲著，暗自懊惱為什麽要抽煙。

  見她不咳嗽了，他才訕訕問道：“彎彎，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記得你的車牌號。”

  之前他來的時候車停在裴家門口，她見到過。

  葉鳴了然，說完這句話後，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一時間氣氛有些冷凝，還是彎彎出聲反問道：“葉老師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看著她認真的小臉，葉鳴編不出什麽謊話，老老實實回答道：“我來找裴老，但是他不想見我，所以我就沒再往前開了。”

  彎彎想了下，歪頭問他：“你是想買我師姐的畫嗎？”

  “師姐？”葉鳴愣了下，片刻後反應過來，怔住，磕巴道：“你，你也是裴老的徒弟？”

  “是啊，師父很早之前就收我做徒弟了，葉老師，你還沒回答我呢，你為什麽一定要買我師姐的畫？”

  也不是沒有人來買畫，隻是買的都是師父的。

  她仔細想著那天師父跟他的對話。

  師父說，那幅畫給他了……

  那幅畫？

  腦子裏忽然閃過什麽，她驚訝道：“掛在酒店的那幅《尋找》難道師父是賣給你了？”

  不可能吧。

  葉鳴卻是點頭，“是。”

  彎彎愣住，仔細上下打量著他，試圖看出他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可是，沒什麽不一樣的啊。

  就是個子高了點，長得好看了點，也沒別的了呀。

  可是師父為什麽都願意把《尋找》給他，卻舍不得把別的給他？

  她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師父叫她。

  裴翔快步走了過來，把彎彎拉到身後，麵色不善地看著葉鳴，“我不答應你就來磨我徒弟？”

  葉鳴愣了下，匆匆解釋道：“不是的裴老，我也是無意間遇到了彎彎。”

  裴翔卻不想聽他說什麽，直接把他的聲音屏蔽，就算是他否認，他也覺得他就是在辯解，冷哼一聲，他當著他的麵低頭跟彎彎叮囑道：“以後見了這個人就當沒看見，離他遠遠的，知道嗎？”

  彎彎看了眼葉鳴，點頭。

  頓時葉鳴心裏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來。

  不知道該怎麽對裴翔。

  更不知道該怎麽對彎彎。

  裴翔說完就拉著彎彎離開，他來的時候騎的是裴賢剛買來給他鍛煉身體的自行車，不然也很難追上彎彎，那就沒法發現葉鳴了。

  原來這個人除了沒用之外，還很無恥。

  說不通他，就來找彎彎，真夠出息的。

  以前他就看出這個人不靠譜了，沒想到會這麽惡心。

  彎彎兩隻手拉著他，腿往兩邊翹著，以免不小心鑽到輪子裏去。

  她回頭看著葉鳴，隻見他渾身都被頹喪的氣息包圍，整個人似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棄和否定當中。

  那種低沉到穀底裏的絕望，是她從沒看到過的。

  看上去，怪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