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璿心裏又哪裏會好受，她不知道該怎麽跟孩子解釋。

  以前的快了是安慰，可是上一次，明明他們收到消息說在那個醫院看到了陸神醫，他們也歡喜地以為終於能治好小昀了，甚至都來不及驗證，直接帶著孩子就過去了。

  不曾想，又是空跑一趟。

  哪裏有什麽陸神醫，連個姓陸的醫生都沒有。

  他們的絕望不比他小。

  可是這話不能跟孩子說，他們再難受，也終究是比不過他的，小昀才是身心皆疲。

  她一向情緒起伏不大，這一刻卻忽然恨上了那個打電話告訴他們說陸神醫消息的人，耍人很好玩嗎？用這個來開玩笑，實在是太過分了。

  葉林也氣，隻是等他們事後再去查的時候，卻毫無收獲。

  那是個公用電話，用的人很多，那邊還是老舊的街道，監控隻是個樣子，早就報廢了，對方還用了偽聲，他們根本無跡可尋。

  然而即便是找到了那個人，也隻是處一口氣罷了，重點是，陸神醫，他們確實沒有找到。

  感覺到她的顫抖，葉瑾昀眼裏閃過內疚，伸手抱住她的脖子，“對不起媽媽，我不該這麽對你說話的，我就是難受嗚嗚嗚嗚……”

  說到最後，他控製不住地哭了起來，一直以來藏在心裏的想法也忍不住說了出來。

  “媽媽，為什麽別的孩子都能在外麵玩，隻有我從小被困在屋子裏，不能出門，別的孩子可以喝各種各樣的飲料，我隻能把苦苦的藥當水喝，別的孩子可以玩可以鬧，即便身上有點傷口也很快就能好，可我的手上，隻有被針頭紮出來的青腫，媽媽，為什麽這種事要發生在我身上，要是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不要被生下來。

  最後的幾個字，他沒有說出來，埋在她的脖頸間哽咽出聲。

  孔璿身子僵住，知子莫若母，她哪裏會不知道兒子最後沒有說出來的話是什麽。

  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誅心之言。

  可她不能怨孩子什麽，有時候她自己都在懷疑，把他帶到世上來受苦做什麽。

  這個世界，於他太過傷痛。

  她一時無言，隻能抱緊了他，語塞。

  母子倆哭成一團，門外，葉林頹然地鬆開門把手。

  兒子剛剛的字字聲聲，清楚地傳到他的耳朵裏，刺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顫抖著伸手摸出一包煙來，走到屋外，點了好幾下才點著，頹然地坐在台階上一根根抽著煙。

  是他這個做爸爸的太沒用了，連自己的兒子都救不了。

  一地煙頭，抽完最後一根，他拿出手機來，撥出一個號碼，那邊直接掛斷，他依舊不願放棄地一次次打過去。

  手機都快要打關機了，那邊才終於接通，不語。

  他嗓子哽咽了下，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直到帶著紅星子的煙灰掉到他手上，燙得他回過神來，趕忙把手機拿到耳邊，生怕那邊掛斷。

  “阿鳴。”一開口他才知道他的聲音有多啞，卻無暇顧及，哀求道：“阿鳴，你可不可以幫我找找陸神醫，求求你了。”

  他甚至都不敢說那是他的侄子，他沒臉用親情來做籌碼，此刻，打這通電話又何嚐不是仗著他們是血脈相連的兄弟。

  何其矛盾。

  又何其卑劣。

  可是他沒有辦法。

  “阿鳴，我真的沒辦法了，我想盡了一切辦法，都找不到陸神醫，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那邊依舊沉默，他還要再說話，他卻是掛斷了電話。

  葉林整個人都僵住了，手機無力地滑落在地，他也無心去撿，大手捂著臉緩緩低了下來。

  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隻是，為什麽要報應在他兒子身上呢，這一切讓他來承受多好，不該應在小昀身上的。

  “叔叔。”一個小姑娘的聲音忽然傳來，他木然地仰頭看去，一時有些恍惚。

  “叔叔？”彎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疑惑地看著他。

  剛才他們玩到這邊，就看到這個叔叔坐在台階上，上麵的雪都還沒清理掉，她隻覺得好奇，他都不覺得屁股冰冰的嗎？

  等他抬起頭來，才發現他在哭，一時也愣了一下，咬了咬唇，不知道是該裝作沒看見扭頭走掉還是怎麽。

  小舅舅說，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淚，這個叔叔應該不會希望有人看到他哭吧。

  不過他已經看到她了，好像走掉也不是很合適。

  她看了眼身後的房子，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道：“叔叔您是葉瑾昀的爸爸嗎？”

  葉林總算是清醒了點，看著小姑娘清澈的眼眸，剛才腦海裏閃現出來的一張臉瞬間散去，他苦笑，看他，都想出幻影來了。

  他怎麽可能會來。

  他說過不會再見他們的。

  “你怎麽知道。”

  果然是，彎彎自我介紹道：“我是他同桌，之前在這裏看到過他，叔叔您和他長得很像。”

  提到兒子，葉林又想起了他剛才的那些話，心又痛了起來。

  那一抹痛色被彎彎一眼捕捉道，她猶豫道：“叔叔您還好嗎？”

  看到小姑娘眼裏的關心，葉林搖了搖頭，起身，輕聲說道：“我沒事。”

  “哦，那就好。”彎彎不太信，他一看就不是心情很好的樣子，不過大人都有自己的煩惱，她也不用戳穿，“那您快進去吧，外麵冷。”

  “嗯，就進去了。”走了兩步，他回過頭來問她：“小朋友，你要不要進來玩玩？”

  彎彎立刻往後退了兩步，一個勁地搖頭，似乎他們家是什麽龍潭虎穴一樣，弄得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用了，我們還要玩呢。”彎彎擺了擺手，朝他告別，說完就拉著哥哥們跑了。

  媽媽不想讓她跟他們家人玩的，剛才要不是看他心情太差，凍壞屁股，她也不會過來問。

  她這樣弄得葉林更懵了，不由得扭頭看了眼他家的房子，有點懵。

  他家，很嚇人嗎？

  他百思不得其解，彎彎卻早就把這事給拋在了腦後，她蹲在地上，舉著手說道：“我們再滑回去吧。”

  “好。”秦盛拉住她的手，往葉家方向看了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寫葉瑾昀那段太難受了，前幾天在微博上看到一個話題，如果穿越到爸爸媽媽所在的年代，想對他們說什麽。底下有個回答是：別生我。瞬間淚奔，抱抱同答案的姐妹，有些東西真的不是我們能決定得了的，既然來到這個世上，就好好享受吧，多看看好的一麵，生活裏還是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