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睿睿的小男孩抬頭看了眼他媽媽，見她點頭，這才上前，喊道：“爺爺。”

  “欸，來，讓爺爺看看你，瘦了，是不是不好好吃飯？”

  “沒有，是長個兒了，看著瘦。”

  “長個兒了呀，那不錯，我們睿睿將來一定能長得高高的，還是個帥小夥兒。”

  男孩抿著嘴笑了下，看起來有些靦腆，老頭卻很開心，把孫子從頭到尾誇了一遍，又問了問兒子兒媳的工作。

  “順利就好，也要多注意休息，身體是最大的資本，熬壞了可不值當。”

  “嗯，知道了爸。”兒子搬了個椅子在旁邊坐著，一直陪他說著話，到了快九點，老頭眼皮子都撐不下去了還一個勁兒地睜著不願意去睡，看得人心裏難受。

  男人說道：“爸，您睡吧，等之後有時間了我再來看您。”

  “你什麽時候才能有時間啊。”老頭咕噥一聲，聲音很小，聽不太清楚。

  “爸您說什麽？”

  “沒什麽，明天還要上班呢吧，你和清清也趕緊帶孩子回去睡吧，我也就睡了。”

  男人猶豫了下，點頭。

  確實，他們明早得上班，兒子得上學，平時都太忙了，也就今天下班早點，所以抽空來看看。

  “那我們先回去了啊，您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想吃什麽就吃，別省，吃飯省不了幾個錢的。”

  老頭點頭，開始攆人，“行了行了，我還不知道這個嘛，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趕緊回去吧，我也要睡了。”

  “那您早點休息。”走之前，男人朝陸澤投去一個眼神，陸澤微微頷首，跟著他一塊出去。

  “睿睿，跟爺爺說再見。”

  “爺爺再見。”

  “再見。”

  沒過多久，陸澤也回來了，見老頭側睡著淌眼淚，眉頭不解地皺起：“不是你讓他們走的嗎？年輕人睡覺晚，本來可以陪你到十一點的。”

  老頭伸手在眼睛上抹了一把，“誰哭了，十一點走，到家都得過零點了，洗漱一下可能就得一點，第二天還要早起送孩子上學，哪裏能起得來。”

  說著，他反而奇怪地看著他，“怎麽，你都不用上班打卡的嗎？沒睡好上班的時候不會打瞌睡？”

  陸澤誠實地搖頭，他不用打卡，沒睡夠那就接著睡好了。

  見狀，老頭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年輕人啊，還是該趁著年輕好好拚一下的，像我兒子，雖然996，拚到現在也有車有房了，多厲害。”

  “那你還嫌他工作忙沒時間看你。”陸澤淡淡問道，他說話的語氣一向都很平淡，沒什麽火藥味兒，卻還是讓人不舒服。

  老頭一下子被戳到了痛腳，一噎，被子一捂，不想跟他說話了。

  陸澤也沒繼續跟他說，低頭看著書。

  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抬頭看了眼靠在一塊兒的母女，眼神探究地看了一會兒，眼裏透露出些許茫然和不解來。

  靠在一塊，不覺得擠嗎？

  彎彎不覺得，她靠在媽媽懷裏，拿過她的一隻手放在自己身上，“媽媽你摟著我。”

  “好。”許靜很配合地半抱住她，聲音輕柔地給她讀著故事，“……最後，小蝌蚪開心地跟它媽媽抱在一起，它終於找到媽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洗洗臉睡覺吧，明天你還要去上學呢。”

  “好。”彎彎從床上下來，趿拉著小拖鞋把臉洗幹淨，臨睡前還專門往保溫杯裏倒了一杯水，輕手輕腳放在院長的床頭櫃上。

  她晚上容易口幹，有喝水的習慣。

  許靜在一旁看著這一幕，讚賞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晚安。”

  彎彎乖乖蓋好被子，讓她幫她掖好被角，趁她低頭的時候仰起脖子在她臉上嘬了一口，笑嘻嘻道：“媽媽晚安，祝你做個超好超好的夢。”

  “好。”把小姑娘臉上的碎發拂開，“快睡吧。”

  “嗯。”彎彎小臉在被子上蹭了蹭，閉眼睡去。

  院長放心不下院裏的孩子們，周末等醫生檢查完就提出了出院，許靜勸不住，隻好幫她去辦手續。

  “出院了呀。”老頭檢查回來，看他們在收拾東西，問道。

  “嗯。”院長笑了下，“你身體好點了嗎？”

  “嗯。”老頭小聲說：“其實我的病不嚴重，就是吃東西頂著了。”

  院長不解，“那你怎麽還住院？”

  來頭難得露了個笑臉，得意道：“不這樣他們一天天的都忙著工作哪裏會想起來家裏還有我這個老頭子啊。”

  院長了然地點點頭，伸手摸了摸彎彎的小臉，笑了下，並沒有附和。

  道理她懂，但並不感同身受。

  她的孩子不用非得她生病才會想起她。

  彎彎似有所感地抬頭朝她笑了下。

  老頭剛說話的聲音其實不小，彎彎聽見了，她覺得陸澤也聽見了，遂好奇地問道：“哥哥，爺爺說你會醫術，那你能看出來他的病其實不重嘛？”

  陸澤點頭。

  彎彎更不解了，“那你怎麽還來做陪護？”

  按理來說病不重的照顧著更輕鬆，但她覺得不是這個理由，他不像是愛躲懶的人。

  “做研究。”陸澤依舊言簡意賅。

  他這話毫不避諱，語調不高不低，正好夠屋子裏所有的人都聽見。

  老頭也不惱，白了他一眼，輕哼了聲，並沒有生氣，“也不知道老頭子我身上有什麽值得他研究的地方。”

  彎彎也不懂。

  上次遇到被人碰瓷他也是說研究，她有點搞不懂他到底在研究什麽，想研究什麽。

  想不通，他也就問了出來，陸澤卻是猶豫了，沉默半晌，他搖了搖頭，“不知道。”

  “啊？”都不知道自己要研究什麽嗎？那怎麽研究啊。

  見他麵露茫然，是真的不知道，不是騙她的，彎彎心裏嘀咕一聲，隻覺得這個哥哥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

  恰巧許靜辦好出院手續進來了，她也沒再在這事上糾結，朝他擺了擺手，“哥哥再見，祝你早日做完研究。”

  陸澤朝她點了點頭。

  又把沒開封的牛奶那些留給對床的爺爺，幾人才離開。

  “這孩子真不錯。”老頭忍不住感慨了一聲，小姑娘又乖又貼心，長得還好看，有好些時候他都忍不住想抱抱她。

  “嗯。”陸澤囫圇應了聲，聲音很小，聽不清楚，老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理他，拿出平板看全家福，時不時地傻笑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