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宋母醒來的消息，宋父匆匆趕了回來，手剛碰著門把手，又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身的煙味。

  他皺了皺眉，看向一旁的兒子。

  宋誌河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疑惑道：“爸，您怎麽不進去？”

  “等一下再進，你先跟我過來。”

  病房裏，宋母神色柔和地看著秦盛，目光落在他眼睛上的時候，眉頭皺了起來，“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

  “沒有，沒誰欺負我。”秦盛胳膊在眼睛上擦了一把，他笑著說道：“就是太開心了，您醒了就好。”

  原來是擔心她，宋母也跟著笑了起來。

  她剛醒，身子還很虛弱，說不出太多的話來，秦盛原本話不多，這會兒卻跟個話癆一樣，嘚啵嘚說個沒完。

  宋母靜靜聽著，臉上笑意不斷，顯然是很喜歡聽他說話的。

  沒過多久，宋父就推門走了進來。

  聽到動靜，宋母慢慢扭頭看去，一下子就樂了，“老頭子，你是不是傻了，怎麽穿兒子的衣服啊。”

  宋父囧了一下，沒在意她的打趣，快步上前，仔細打量著她的臉色，見比剛才好些，才放下心來。

  秦盛在他進來的那一刻就退到了一邊，現下床前正空著，宋父微微俯首，輕輕拉著妻子的手，柔聲道：“好點了嗎？”

  宋母點頭，她神色猶豫了下，遲疑道：“我是不是，又發病了？”

  她之前傷到了腦子，偶爾有清醒的時候，知道自己有病，現在又是在醫院裏，隱隱已經猜到了。

  宋父神色不變，“沒有，是我不乖，又惹你生氣了，你身子不好，一氣就容易生病。”

  聞言，宋母神情緩和了些，嗔了他一眼，“家裏就屬你脾氣差，成天氣我。”

  “是是是，我改，以後肯定不氣你了。”宋父在她跟前好說話得緊。

  兩人說了幾句，宋母忽然想起了什麽，扒拉了下他的手，讓他走開。

  宋父有些不樂意，但又不想這時候再惹她生氣，隻好不情不願地讓開，他身後的秦盛便露了出來。

  宋母朝他擺了擺手，“盛盛過來。”

  秦盛看向宋父。

  宋母瞥了他一眼，不悅道：“看他幹嘛，是不是老頭子欺負你了？別怕，他就是愛吃醋，肯定是覺得你媽媽疼你，不愛他這個糟老頭子了，他嫉妒。”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下。

  她疑惑道：“怎麽了，我說的不對嗎？”

  宋父最先反應過來，趕忙點頭說道：“對對對，我是醋壇子嘛，大家都知道的。”

  宋母白了他一眼，“這有什麽好驕傲的。”

  “對對對。”他一副你說的都對的樣子，聽話得不得了，心裏卻一片冰涼。

  宋母懶得搭理他，拉著秦盛繼續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覺得有些困了，又睡了過去。

  她睡著後，屋子裏的人臉上的笑也都沒了。

  宋誌河立刻扭頭往外走，去找醫生問問這是怎麽回事。

  醫生說，那段回憶對她來說太痛苦了，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所以會下意識避開那段痛苦的回憶，現在她自己在腦海裏構建出一個女兒婚姻幸福，一家和樂的世界來。

  宋父忍不住又想抽煙了，他捏了捏口袋裏的煙盒，最後又放下了，有些煩躁。

  她這次發病，就是因為忽然想起了宋珍珍的事，也難怪這次醒來會這樣子。

  其實現在這樣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他已經很久沒看到她笑得這麽開心了。

  隻是要讓她一直保持在美好的幻想之中的話……

  宋父的目光落在秦盛身上，他嘴動了幾下，麵上有些難堪，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他沒說，秦盛卻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他點了點頭，“我會陪著姥姥的。”

  宋父神色微動，沒有像之前那樣暴怒，糾正他的稱呼，沉默許久，他低聲說道：“謝謝，麻煩你了。”

  “不客氣。”

  爺孫倆之間十分生疏，宋誌河歎了口氣，或許也不該苛求太多，現在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宋母還要在醫院養一段時間，秦盛想留下來照顧她，彎彎也要留著。

  她眼巴巴看著許靜，拉著她的手，“媽媽，我想留下來。”

  她可以看到那些東西，姥姥要是發病的話，她提前看到，可以想辦法避開。

  有外人在，這話她沒有說出來，她知道媽媽會明白她的意思的。

  許靜確實懂，猶豫了下，她點了點頭，“也好，那你就跟小盛一塊吧，上下學的話……”

  她話還沒說完，宋誌河趕忙接過她的話頭，“孩子上下學就由我來接送吧。”

  人家孩子在這裏陪著他媽，他也該做點什麽。

  “嗯，謝謝。”

  宋導說道：“彎彎拍戲的話，就我來接送，隻是接下來就要辛苦彎彎了。”

  學校，劇組，醫院三頭跑，大人都可能受不了，更何況她一個小孩子。

  大人們擔心得不行，彎彎卻沒太在意，她舉著胳膊，拍拍肉乎乎的胳膊給他們看，“我可有勁了，不會累到的。”

  她來醫院又不用幹什麽活，隻是看看宋奶奶罷了，哪裏會累。

  幾個人都被她的小模樣給逗笑了，許靜摸摸她的臉，“手機留給你，想爸爸媽媽了可以給我們打電話。”

  “好。”

  安排好之後，許靜便帶著柳清朗回家了，還囑咐他不要把今天的事說出去。

  柳清朗應下了，他有時候是鬧騰了些，但記性不好，就算不囑咐他，他也不會記得，再加上他現在理解力也不夠，不一定能聽得懂剛才他們說的那些。

  隻牢牢記住一點就好，不可以在宋母麵前說秦盛媽媽已經不在的事。

  回家之後，她把事情簡單跟柳榮說了一下。

  柳榮聽完，也有些唏噓。

  宋珍珍的故事不複雜，也很常見，但事情發生在他們身邊，彎彎又還跟秦盛走得那麽近，難免比聽別人故事多了幾分觸動。

  “哎，最可憐的還是孩子啊。”

  “誰說不是呢。”

  父母是對孩子影響最大了，宋珍珍早早離開，她是解脫了，孩子卻可能一輩子都要困在這種陰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