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他話音剛落的第一時間，彎彎扭頭看向秦盛，清楚看到他眼裏細碎的水光，她衝到他麵前，徒勞地將他耳朵捂住，“沒聽見沒聽見，哥哥你什麽也沒聽見，這裏沒有人，也沒有人說話，都是錯覺……”

  許靜聽到動靜也走了過來，她本來以為他們是來領人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秦盛身子僵硬著，感覺到耳朵上的小手，身上才漸漸回暖，他眨了眨眼，將她的手拿了下來，對上她擔憂的眼眸，回頭朝她笑了一下，仿若沒聽到他剛才說的話一樣，徑直走到他的畫板麵前，麵上一片平靜，心裏方才因為宋母泛起的波瀾也褪去。

  早就該想到的，本來也沒抱有什麽期望的不是麽。

  媽媽沒了，他在這個世上就沒有親人了。

  不對，他還有彎彎。

  想到這裏，他甚至嘴角還能勾起一點弧度來。

  宋誌河見了都在想這孩子是不是被刺激傻了。

  彎彎卻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心來，仰頭跟站在門口的宋父說道：“老爺爺，下次請您照顧好老奶奶，不要讓她在走丟了，她身體不好，一個人在外麵很危險的。”

  一句話，絕了宋父的陰謀論。

  剛才他的確在想老伴今天來這裏是不是他們故意布的局，尤其是看到這個孩子的時候，現在她一句話，倒讓他有些對自己剛產生的卑劣想法而心生內疚。

  彎彎才不管他內疚不內疚，傷害都已經造成了，這個時候說內疚有什麽用，更何況他還沒跟哥哥說對不起呢。

  她小手把著門，用眼神催促他們趕緊走。

  宋父被她看得尷尬，心裏頭又不樂意了，哼了一聲，拉著老伴就走，沒想到宋母手一甩，不跟他走，嚷嚷著要盛盛。

  宋父又不敢來硬的，怕傷著她，她又不走，弄得心理一急，不管不顧地拉著她就走。

  也許是一不小心用力了點把她胳膊拽疼了，許母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整個人像是不受控製一般喊叫起來。

  彎彎嚇了一跳，柳清朗手上的糖也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許靜見情況不對，趕緊上前安撫，然而一點用都沒有，還險些被她揮舞的胳膊打到，彎彎眼疾手快把她拉到一邊，這才沒事。

  此刻就連宋誌河這個親兒子都靠近不得，他趕緊拿出手機給家裏的醫生打了個電話。

  彎彎可以製住她，但她是哥哥的姥姥，不好動手，所以一時間有點猶豫，餘光看見秦盛走了過來，她一驚，“哥哥別……”

  話沒說話，忽然頓住，瞪大眼睛看著他。

  宋誌河和宋父也瞪大了眼。

  隻見秦盛抓住宋母的手，她竟漸漸平靜下來。

  秦盛從兜裏掏出一顆糖來放在她手心，是之前彎彎給他的。

  他不會哄人，隻能學著彎彎的樣子輕輕拍著她的手，嘴唇動了兩下，沒能叫出那兩個字來，最後隻能跳過稱呼，盡量放緩聲音說道：“乖，您先回家，好嗎？”

  宋母想著他的話，反應有些遲鈍，等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反拉住他的手，慢吞吞努力咬字清晰，說：“回家。”

  秦盛愣了下，微微搖頭，“您先回去吧。”

  宋母不願意，秦盛哄了半天，才終於把人給哄走了。

  上車的時候，宋父回頭看著他，眼神複雜，秦盛目光平靜地與他對視，他終是沒能穩住，率先要移開了視線，坐上車走了。

  他們走後，秦盛若無其事地回到畫室，彎彎一路跟著他，家裏人也沒提剛才的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然而第二天的時候，宋母又來了。

  彎彎正在院子裏玩，看到她的時候還有些驚訝，趕忙把她帶了進來，“奶奶，您怎麽來了？”

  這次是宋父和宋誌河跟著她一塊來的，聞言宋誌河有些尷尬地解釋道；“你好，麻煩問下小盛在嗎？”

  “哥哥不在呀，他在隔壁。”

  聽到這話，宋父臉色沉了下來，眉頭緊鎖。

  彎彎掃了他一眼，暗道他這人脾氣可真差，怎麽隨時一副要發火的樣子。

  將他們帶到沙發上坐著，彎彎跑到柵欄邊上喊人。

  秦盛沒出來，謝思雨先出來了，她看著彎彎，扯出一個虛偽的笑，“彎彎又來找小盛玩呀。”

  彎彎不理她，低頭拿著手機給秦盛發了個消息，沒多久他就下來了，他也看都不看她一眼，徑直離開，氣得謝思雨又恨急了眼。

  無意中看到門外的車，她眼裏有些困惑，柳家有客人？那叫秦盛過去幹什麽。

  不過就是來客人，那也是來找大人的，小孩子還不是該玩就玩。

  她沒太在意，隻暗惱彎彎沒眼光，她兒子不比秦盛好多了，居然隻跟他玩不跟小榮玩。

  嗬嗬，也對，她那樣的人，也就隻配跟小賤種玩玩了。

  彎彎不知道她在心裏頭罵他們，要是知道的話估計又要大半夜去爬她的窗了。

  剛才有她在，她沒說什麽話，秦盛也不知道宋家來人了，等進了門，才看到他們。

  甫一看到他，宋母就衝了過來，拉著他的手歡喜地叫了一聲，“盛盛！”

  她居然還記得他的名字。

  秦盛臉色柔和了些，衝著她點了點頭。

  許靜見老人家的情況還算可以，便讓幾個孩子帶著她去了樓上，宋父本來也想跟著去的，但看柳榮許靜都在這裏，他作為客人離開也不是很合適。

  柳榮和許靜跟宋家人不是很熟，找了幾個話題，均以失敗告終，氣氛再次尷尬起來。

  過了約莫有半個小時，聽著上麵也沒什麽動靜，宋父有些坐不住了，“我，我上去看看。”

  “嗯，好。”柳榮也不攔著，帶著他去了樓上，他們幾個在畫室，一進去就看見幾個孩子把宋母圍在中間，宋母低頭正畫著畫。

  他們隻能看到她的側顏，嫻靜而溫柔，偶爾側眸朝孩子們緩緩一笑，絲毫看不出有半點癡傻的模樣。

  宋父眼睛有些酸澀，他眨了眨眼，又退了出來。

  柳榮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宋誌河沒上去，看他又下來了，有些驚訝，“爸，您不是……”

  宋父搖了搖頭，“讓她和孩子們待在一起吧。”

  宋誌河驚訝，想著該是相處得不錯，不然他爸也不會這麽說，遂也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