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以你之血澆注我身
作者:星零      更新:2020-12-13 13:19      字數:7181
  1

  坑三姑娘一身的傷,雖然筋脈都已經長好,但是肉體上的裂痕卻還需要時間修複,而她修為不高,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隻能每日泡聚仙池的水,吸收池水中的仙氣。

  他們在郡城逗留的時間太長,隨身帶的池水用光了,月城壁便命薄雲和流霧去麝月山取水。

  她們兩個去了一日就折了回來,池水沒帶回來,卻帶來一個讓人驚愕的消息。

  “主人,聚仙池幹了。”薄雲語氣有些急促,額頭上沁出細細的汗珠。

  月城壁正在房間裏察看坑三姑娘的傷口,寬慰她,說,傷口已經好了許多,再泡上一兩個月的池水一定能恢複,就聽到了薄雲的話,“騰”地站起來皺眉道:“怎麽回事?”

  那聚仙池之所以叫做聚仙池,是因為這個天然的池塘裏有個地下泉,泉水途經許多仙山,吸收了各方仙山的靈氣才又從地下冒出來,靈氣之充沛,遠不是仙界普通池水能比的。所以才孕育出麝月山數量眾多的山精和獸精。這樣一處池塘,可以說是天生地養的寶物,除非發生巨大的變故,否則絕對不會幹涸的。

  “山中的山精說,就在昨日,聚仙池附近突然被魔障籠罩,等早上魔障散去之後,池水已經幹了。”流雲低著頭,不敢看月城壁的眼睛。

  月城壁的眼神確實有些駭人,怒極而陰冷,細細思索一下,轉身對坑三姑娘說:“你先在這裏等我,我親自回去看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池水帶回來。”

  說完,帶著薄雲走了,留下流霧在客棧裏守著。

  坑三姑娘表麵上很鎮定,但是摸著身上隱隱作痛的裂口,還是忍不住苦笑。如果聚仙池從此不再有水,她會怎麽樣?會不會再次變得四分五裂?身體四分五裂,卻不一定會死,隻是難看些,這或許就是當神仙的好處。

  她自嘲地笑了笑,在床上翻了個身,可這一動,就扯動了身上的裂口,疼得撕心裂肺,她就再也不敢動了。

  小白看她痛苦的模樣,趴在床沿上,在她胳膊上的裂痕上吹涼氣,希望能減輕一點痛苦,她揚唇笑一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晚上,月城壁還沒回來,坑三姑娘的裂口隱隱閃著銀光,那是她身體內的神元的顏色,說明裂口已經在擴大了,狀況很不樂觀。

  “麝月山並不遠,月叔叔怎麽這麽慢?”小白急的在門口直打轉。

  這一次似乎是她第一次主動叫月城壁“叔叔”,如果月城壁能及時趕回來救坑三姑娘,讓她叫他“爺爺”,她也是願意的。

  坑三姑娘躺在床上,細聲呻吟,疼痛讓她的意識有些模糊,連小白晃動的身影都看不真切,隻覺得麵前是一片火海,她就在那片火海中炙烤著,渾身上下每一塊肉,都散發著焦糊的氣味,快要死去了。

  這樣的狀況不知道維持多久,她隱約聽到流霧在門口跟小白說話:

  “主人還沒回來,怕是有了什麽變故。你不如去求求簌簌郡主,或者炎天帝君吧?他們位高權重,一定有辦法救三姑娘的。”

  “那姑姑這裏……”

  “我在這裏守著。主人那麽喜歡三姑娘,我不敢懈怠的。你放心。”

  也許是關心則亂,一向機靈冷靜的小白竟然點頭,轉身往別苑的方向跑。

  坑三姑娘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些不對勁,可是哪裏不對勁呢?

  直到流雲手中冰冷的劍舉到她麵前時,她才終於想清楚了:月城壁痛恨帝君,身為婢女的流雲怎麽會提議去找帝君來救她呢?

  流雲有問題。

  沒錯,流雲有問題。

  可是已經晚了,她沒有反抗的能力,隻能任由那冰冷的劍插進自己的身體裏,慢慢地刨開她的胸膛……

  2

  再次睜開眼睛時,她又成了一縷遊離的魂識,漂浮在半空中,迷迷糊糊地看著自己的肉身躺在一方冰涼的石台上,石台之上有密密的字符漂浮滾動,包裹著她破碎的身體,而她的胸口上,有一處新鮮的傷口,隻不過傷口並不深,似乎並沒傷及心脈。

  想要徹底殺死一個神仙,除了在誅仙台上滅其神魂之外,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刨心,心離本體,徹底毀掉,那便回天乏術,再救不回來了。

  而她似乎很幸運,心還在,魂還在,她沒死。

  這裏是一處山穀,除了那個石台之外,林立的石林遮掩處還有一個水塘,水塘並不深,但是水寒如冰,散發著森森的冷氣,讓她這縷魂識都忍不住打個寒戰。

  這時候水塘旁邊有人說話,她一驚,慌忙躲到了大石後麵。

  “炎郎,你真要用自己的血度那個小仙?”說話的女人聲音柔美,帶著些許的淒怨:“她到底是誰,值得你這麽做?上古神族的血液何其珍貴,炎郎……”

  “她曾是我門下的小仙,我不能看著她死。”男人聲音涼薄,卻透著無奈,“辜河,你先去一邊休息,一直跟著我不好好休息,身體是無法恢複的。”

  “好,我聽你的。”女人點著頭,不情不願地繞過了石林。

  是帝君和辜河長公主。

  竟然是帝君救了她。那流雲呢?小白呢?坑三姑娘有些迷糊,但是她隻是一縷魂識,並沒有多少思想,幾個問題浮上心頭,就搞得她頭昏腦漲。

  辜河來到石床前,原本柔美的麵容,頃刻間變得怨毒,她站在床邊冷冷地看著床上趟著的人,輕聲說:“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可憐的小魂識聽到有人跟她的肉身說話,藏得更深了,但是又十分好奇她會說什麽,就偷偷豎起了耳朵。

  “早知道你命這麽硬,在人間的時候,我就應該連你的魂魄一起滅掉,而不是隻掐死你了事。”辜河喃喃地,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猙獰,“炎郎是我的,是我先遇上他,是我先愛上他的,你憑什麽跟我搶?他下界,我追著他下界,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成了他的正妻。本以為能與他享一世夫妻情,卻沒想到,他又納了你進府,還對你百般寵愛。他對我相敬如賓,對你卻能那般包容,任你荒唐胡鬧,都不厭棄。你知道我多恨嗎?你死後的那幾年,我好開心好快活,他終於是我一個人的了。可他依然對我彬彬有禮,不見親昵,直到百年。我不在乎,百年後,我還能在仙界與他再續前緣,可是為什麽,你也升了仙?”

  坑三姑娘徹底驚呆了,腦袋裏不對的思想全部集中到了一個問題上,帝君原來就是她在凡間的夫君,她真是死不悔改,怎麽連續兩次都愛上了同一個人?

  辜河還在繼續說:“不過,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下一次你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麵對這赤裸裸的威脅,小魂識嚇得哆嗦了一下,可是又覺得很多地方對不上。比如,她是死後就升仙的,而李景和常氏是壽終正寢的,她怎麽會一升仙就遇到帝君呢?還有,長公主不是一直困在魔洞裏嗎?怎麽下界成了常氏?果然被困都是騙人的嗎?

  問題太多,她此時的狀態又疑似腦殘,所以根本就是無解。

  這時,她感覺到石林遮掩的水塘處有了動靜,帝君在水塘四周都設置了陣法,然後走到石床邊,將坑三姑娘抱起來,緩緩放進水塘裏。

  她躲在大石後麵,偷偷看帝君的臉,隻覺得那張絕妙的麵容有些模糊,模糊到會跟李景的清俊的麵容重疊,看一眼,心口便會針紮一樣疼。

  她捂著胸口,就見帝君挽起袖子,幻火為刀,慢慢割開自己的手臂,散發著奇異馨香的血液慢慢流了出來,一滴滴滴進水塘裏,深藍色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鮮紅色,如一片血色紅蓮慢慢盛開,其景象,既詭異又壯觀。

  與此同時,她聽到山穀外麵,傳來聲聲獸類的吼聲,大地似在搖晃,有很多的東西爭先恐後往這邊趕。隻是它們靠近不了山穀就被一層透明的結界擋在了外麵。

  “上古神族的血液是絕好的仙藥,隻要一滴,便能讓靈獸有了成人形的修為。靈獸躁動是必然的。炎郎,你犧牲這麽多的血,隻為了給她重塑肉身。說她隻是你的門生,誰會相信呢?”辜河看著帝君滴血的手臂,跌坐在地上,神色木然地冷笑道:“炎郎,你到底要將我的心傷到什麽地步才滿意?炎郎,你太殘忍了。”

  “這一切不是你所求的嗎?你要我陪你,我便陪你,你要我不見她,我便不去見她。”帝君收起手臂,傷口自動愈合,他回頭,眉目清冷看著辜河:“辜河,你要我信你,我就信你。可是,你都做了些什麽?”

  辜河看著他的臉,和眉眼中的淡然,突然大哭起來,起身撲到他的懷裏,“炎郎,我對你的情,沒有半分是假。你要相信我。”

  “我一直很相信你。”帝君推開辜河,看著池塘裏了無生氣的女子身體,眉頭無論如何都舒展不開,“可你為什麽引誘薄雲和流雲,要她們一個引開月城壁,一個去殺何紫姑?你原本不用這麽做。”

  “你是怎麽知道的?”辜河跌坐回地上,揚著臉,柔美的臉上帶著幾分瘋狂,“她們心中本就有惡意,就算我不引誘她們,她們也早晚對她不利。我是隻讓她們提前順應了自己的內心而已,她們做的事,都是她們的本心,跟我有什麽關係?”

  “辜河,你已入魔。”帝君搖頭,一指探上她的額頭,瘋狂中的辜河便閉上眼睛,軟軟倒了下去。

  他又轉頭吩咐梧桐和白果:“將長公主送回郡城。”然後才蹲下身,專心盯著那具慢慢吸收著血液靈氣的肉身看。

  而可憐的小魂識,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召喚她,她身體慢慢變得模糊,最後消失不見,回到了原本該呆的地方。

  3

  坑三姑娘醒來時,是一個傍晚,晚霞如火映紅了半邊天,讓池塘邊上靜靜站立的身影如浴火的鳳凰,傲然絕世。

  她全身濕透,狼狽地往岸邊爬,可是岸邊滿是青苔,濕滑的很,她努力了半天都沒爬上去。

  水聲驚動了岸邊的人,一隻手伸了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句含笑的戲耍:“蠢菇,你蠢得程度還真是讓人挺意外的。”

  她滿臉都是水,抬頭看他,眼神濕漉漉的,像條無辜的小魚,他的心就瞬間軟了下來,不等她抓住自己的手,就先一步將她提上岸來,隨手施了個法術,將她全身上下都烘幹。

  她隻覺得全身被一股暖意包圍,隻是心還是冷的,抬起頭看他的眼神也有些涼,她沒說話。

  確切地說,她不知道說什麽。

  在知道,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帝君,就是她人間時深愛的夫君,那個寵愛她卻又親眼看著她被掐死的冷漠男人之後,她實在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

  而且,她不確定,他收她做門生,是不是因為認出了她?還是,他根本對她毫無記憶?

  “不說話?”他挑了挑眉毛,看她,語氣中帶了極大的耐心,“在生氣?氣什麽?嗯?”

  她依然隻是看他,不開口。

  “在氣我之前冷落你?”他也不著急,慢慢地猜,“不對呀,蠢菇,你不是這麽矯情的人。那到底在氣什麽?”

  她還是不說話,隻是在他的極大耐心之下,慢慢流出一行眼淚。

  帝君的眸中明顯掠過一絲慌亂,他苦惱且笨拙地擦掉她的眼淚,皺眉道:“我犧牲了那麽多的血,將你治好,你現在不用再依賴任何東西了,為什麽還哭?你們女人的眼淚還真是讓人匪夷所思,總是流得莫名其妙。”

  她看著他的眼睛,眸中全是濕漉漉的眼淚,毫無前兆地說:“我是愛過你的。雖然那個時候我隻是個妾,但是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深愛著你的。”

  她能夠看到他眸中的震驚和錯愕,但是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因為他在震驚過後,轉身走了。

  將她一個人留在這個空無一人的山穀中。

  坑三姑娘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那樣的話,隻是覺得不說出來,她無法給自己一個交代,無法從這段感情中脫身。她不能再躲避自己的情感了,她要正視它,並且擺脫它。

  這個山穀在郡城外,地處偏僻,她從來沒來過,自然也不知道怎麽回去。

  好在半夜的時候,梧桐和白果匆匆趕來,將她接回郡城。

  一路上,兩個仙童喋喋不休地講述了帝君救她的過程。

  原來,帝君雖然對外一直宣城,梧桐和白果全權負責郡城易魂事件的後續清理工作,其實隻有梧桐在做,白果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留意坑三姑娘和月城壁的動向,所以他很輕易地就發現了薄雲流霧的異常。當薄雲和流霧去了麝月山,並且用法器抽幹了聚仙池的水,以此為借口騙走了月城壁之後,他就將這件事稟報了帝君,帝君隱身潛入客棧,正好撞見流霧正在刨她的心,這才將她救下。眼下流霧被關在別苑裏,能不能繼續流在仙界,就看她能不能驅除自己的心魔了。

  末了梧桐古怪地問坑三姑娘:“三姑娘,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們家帝君回到別苑之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誰都不許靠近。吩咐我們來接你的時候,帝君朝西山的狩獵場去了。”

  白果接過話去說:“帝君隻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去狩獵場裏散心,每次散心,狩獵場都會遭受一次大洗劫。不過,也有很多年沒去過了,今天是怎麽了?”

  坑三姑娘低著頭,沒答話,隻是悶悶地想:他會心情不好,大概是因為聽到她說了那樣的話吧?他果然是不喜歡跟她有任何糾葛的。

  剛進郡城,遠遠就見月城壁衝了過來,雙手抓住她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見她完好無損,才猛地將她抱在懷裏,驚慌地喃喃:“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回到客棧發現你不見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我害怕再次失去你,再次經曆那張錐心蝕骨的痛苦和絕望。還好你沒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梧桐和白果還在一旁,坑三姑娘被他的親密舉動弄得有些別扭,連忙收起滿臉的沉悶,推開他,笑著說:“我沒事。不但沒事,還因禍得福,舊傷徹底好了,以後再也不用每日泡水了。”說著,為了增加可信度,還晃了晃胳膊,踢了踢腿。

  月城壁剛才打量了她一番,早已看出她身體的變化,那種煥然一新的變化,簡直就像是脫胎換骨,不但裂口全部愈合,修為還略有提升。而她全身上下散發出的淡淡馨香氣味,不容懷疑,確實是炎景予的氣味。

  “是炎景予救的你?”月城壁問。

  坑三姑娘點頭。

  月城壁苦笑一聲:“你會遭暗算,還有這一身的傷,不都是拜他所賜?現在他又來英雄救美,哼,好事壞事全讓他做了。”

  梧桐和白果在一旁聽不下去了,爭辯道:

  “我們家帝君為了救三姑娘,犧牲了多少血,你知道嗎?上古神族的血多精貴,你知道嗎?這麽多血,不知道要修煉多少年才能補回來。”白果說。

  梧桐補充:“就是。自己沒能力保護三姑娘,倒來數落我們家帝君。三姑娘在你身邊,又不在帝君身邊,她被暗算,還不是你笨,被自家的婢女算計都不知道。”

  月城壁麵目陰冷,豔麗的五官冰冷得仿佛能結上冰霜,他雙手握拳,冷冷看著梧桐,一字一頓道:“你再說一遍。”

  “說就說,你自己被算計,還怕別人說?”

  梧桐比較衝動,還要跟月城壁理論,白果還算理智,慌忙捂住梧桐的嘴,對坑三姑娘說:“三姑娘,既然有人來接你,那我和梧桐就回去複命了。”然後半拉半拽地將梧桐拉走了。

  白果心裏清楚,他和梧桐兩個加起來也不是月城壁的對手,月城壁雖然武力上修為算不上很高,但是那一手幻術,連帝君那樣的上古神族都難抵抗。他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坑三姑娘朝白果點點頭,握住月城壁握緊的拳頭,輕聲說:“我們回去吧。”

  感覺到她手心的溫度,月城壁的表情才稍微緩和了一些,輕輕點了點頭。

  4

  回到客棧,小白和簌簌郡主正守在門口,看月城壁和坑三姑娘回來,都迎了上來。當然,小白迎的是坑三姑娘,簌簌郡主迎的是月城壁,她的眼裏一向隻有美少年。

  “姑姑,都是我的錯,我怎麽這麽蠢,竟然相信流霧的話,把你一個人丟在客棧裏。”小白拉著坑三姑娘的手,一張嬌俏的小臉蒼白如紙,隱約還有未幹的淚痕。“我找不到帝君,隻好去找郡主,回來之後你和流霧就不見了。”

  坑三姑娘摸摸她的頭,溫柔地安慰她:“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夠好了。而且這一次,我也算是因禍得福。”

  她將整件事說了一遍,包括帝君派白果留意客棧、帝君用血為她重塑肉身,並且刻意省略了辜河的部分。

  小白驚喜地掀開坑三姑娘的袖子,果然上麵的裂痕都不見了,而且皮膚似乎比之前更光滑了,瑩白如玉,還散發著特殊的馨香。

  這就是上古神族血液的神奇之處啊,小白舔了舔嘴唇,有些想念雲腓了,不知道那家夥的血嚐起來是什麽味道。

  簌簌郡主在一旁曖昧地朝坑三姑娘眨眼睛,“炎景予那個人看起來冷冷淡淡的,一點都不好相處,沒想到對你竟然這麽上心,哼哼,說你們沒奸情,誰相信呢?”

  月城壁陰著臉不說話,簌簌郡主立刻貼上去,媚笑道:“你別傷心,我也會對你很上心的。”

  月城壁不動聲色地將她推開,扯著坑三姑娘的胳膊進客棧,並冷冷地丟下一句:“誰都不要跟過來,我有話跟她說。”

  關上房間的門,月城壁才放開她的胳膊,黯然問道:“辜河長公主就是常氏對不對?那麽炎景予是不是就是你在人間時的夫君?”

  她抬頭看他,有一瞬間的驚愕,可是看到他眼中的篤定和陰霾,她又無法再隱瞞下去了,隻能點點頭:“是他們。我們三個人真是緣分不淺。”她苦笑。

  “不是緣分,是故意為之。”月城壁笑得有幾分蒼白,看起來有些淒然,“辜河根本沒有被困魔洞,她早跟魔界的人合作,修成魔仙,所以才能不動聲色地跟隨炎景予下界,並且讓事情順著她的意願發展,成為炎景予的正妻。回到仙界也一直藏身在魔洞裏,尋找時機除掉你,並且回到炎景予身邊,隻是沒想到陰謀被發現,你不但沒事,還犧牲掉了一眾替她賣命的手下。這是你們三個人的故事,是你們三個人的糾纏,跟我無關,一直都跟我無關。為什麽我那麽努力,卻無論如何都走入不了你的故事?”

  他看著她,那種絕望的眼神,讓坑三姑娘有些心驚。

  “因為我不屬於仙界嗎?因為我身上流著魔皇的血,所以,仙界沒有我的位置。我修為不比炎景予差,可我不能用血替你重塑肉身,我血液中的魔性不但治不好你,反倒會讓你爆體而亡。炎景予可以,可是我不想讓他救你,寧願自己用最笨拙最傷神的方法,也不想讓他來救你。我自私,我不願讓你的身體裏充斥著他的血液,不想讓你全身都沾上他的氣味。可是,最終救你的還是他。”

  “他身邊的仙童,對他忠心耿耿,仙根純良。而我身邊的婢女就算跟著我幾千年,就算一開始也是純良的仙者,最後也會被心魔所擾,被人利用,因為我身體裏有魔皇的血液,在我身邊,始終無法修習純正的仙法。我沒有可以相信的人,因為我是半魔;仙界的任何人都可以栽贓我,因為我是半魔;我每天修煉都要和自己的魔性戰鬥,必須贏了自己,才能繼續在仙界生存,因為我是半魔。我是魔界的皇子,唯一的皇子,我為什麽要呆在仙界,受盡這樣的苦楚?”

  他字字垂淚,聲音如泣。

  “因為你在這裏,我哪裏也不想去。”

  他說到這裏終於滴下淚來:

  “即便這樣,我依然走入不了你的故事。隻要有炎景予在,我對你,永永遠遠都隻是個外人。”

  坑三姑娘抬頭看他,第一次正視他的感情,他眸中全是她的倒影,她第一次覺得他的話是說給自己聽的,而不是他心中的姐姐。

  她依然很疑惑,不明白月城壁為什麽會對她產生這樣濃厚的依賴和愛意,她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阿壁,你看好了,我是何紫姑,不是江月朦。”

  “如果我說你們是同一個人呢?”月城壁抬眸,淚光不見,隻留一片溫柔纏綿的豔光。

  “你說什麽?”她皺眉,陡然間心跳加速。

  他摸著她的臉,一字一頓,鄭重道:“何紫姑就是江月朦,江月朦就是何紫姑。你們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