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院長回來後連夜開會，通報了市裏頭領導的意思，決定建一棟神經科大樓，同時向科委和衛健委申報成立“安泰醫院神經精神研究中心”。

  接下來就開始討論神經科大樓的內部設施。

  趙一霖是有備而來的。

  他要十間萬級層流手術室。

  還要一個大型功能訓練室。

  以及一個示教室，和武宣醫院一樣大的示教室。

  他還要一套實驗室。

  兩個重症監護室。

  自己的配餐室。

  最後他還要有一間娛樂室——可以看電影的那種。

  其他設備設施和房間，則參照附屬醫院神經科。

  皮院長一看，猛搖頭。

  “太豪華了。”

  陳副院長一看也搖頭。

  “比豪華遊輪還豪華。”

  唐副院長也看了一會，也搖頭。

  “六星級賓館啊！”

  孫濤則說：“我看啊，還不夠，我們要按照國際一流的標準看齊。譬如實驗室就太小了，老趙，你應該想到，今後，很可能有國外專家組會在這裏做實驗，你應該為他們留下一些空間。”

  “孫濤，你不是開玩笑吧？”皮院長看到趙一霖的方案就已經目瞪口呆了，你孫濤還說不夠。

  “真不開玩笑。皮院長，你應該記得，差一點，我們就和霍普金斯醫院和夏洛特大學綜合醫院合作了，那可是國際性的合作啊。我可以預計，幾年後，這兩所醫院還會找上門來尋求合作。所以，我們不得不前衛一點。”

  皮院長沉默了。

  “我不同意。”

  劉忠全揮了揮手，這是他的習慣，講話時總喜歡揮手。

  趙一霖大聲說：“沒要你同意。”

  趙一霖不想在他麵前示弱，因為他心裏有怒火，就在剛才，趙一霖發現，經管科無緣無故扣除了神經內科3萬元績效工資，他還沒找他算賬。

  “趙一霖，我警告你，我有發言權，要是投票，我有一票。”

  “劉忠全，我問你，你為什麽扣了我三萬績效？你公報私仇，你怕不怕我告你！”

  “你告啊，我正準備向皮院長匯報，你們科室獎勵太高，不平衡，所以拿出三萬元作為調節基金。”

  “嗬！你權利蠻大啊，你這雜種。”

  “……”劉忠全被空氣噎著了。

  趙一霖怒了。你偷偷摸摸搞，我可以理解，你這是明目張膽處罰我們，是可忍孰不可忍？

  皮院長轉過頭看著劉忠全。

  孫濤也看著他。

  可是，又怎麽說呢？

  醫院有規定，科室在極度不平衡的時候，可以適當拿出一些錢來做調節基金，劉忠全是財務總監，他有這個權利。

  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似乎什麽地方不對。

  趙一霖見都不說話，就接著說：“醫院發展，就需要競爭，你扣除我們的績效，可以！皮院長在這裏，其他領導也在這裏，我對你們說，要是劉牧樵和我發力，我們可以做更大貢獻，明年，我們科室準備衝擊1.2億營業額。如果劉忠全假公濟私，那就對不起，我們可以休息，可以出去走穴，可以自己撈收入。”

  趙一霖的話鏗鏘有力。

  孫濤說話了，一開口就很毒，“我覺得劉忠全像個小醜！”

  劉忠全驚疑地看著孫濤：“你說什麽？”

  “我說你像個小醜！”

  劉忠全被刺激得猛地跳起來，“我……草擬姥姥！”

  孫濤猛然站起，一個耳光扇過去，“啪！”

  又響又脆！

  “好！”

  這聲喝彩來得很突兀，轉身一看，是陳副院長喊的，他早就看不慣劉忠全這樣囂張了。

  劉忠全搬起凳子，就準備砸孫濤。

  劉忠全哪是對手？很快就被趙一霖和孫濤摁在地上。

  “都歸位！什麽意思啊！當我死了嗎？”皮院長憤怒地喝道。

  這樣的事情，過去還從來沒有，但是，什麽鬼，今天幾個會議，每一次都是這樣亂糟糟的。

  皮院長還是能夠鎮住的。

  很快，大家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趙一霖說：“院長，架可以不打，但是，扣我們的績效，你得給我一個答複。”

  皮院長轉過頭，“劉總監，這個錢就別扣了。”

  劉忠全倔強地說：“不行，這是有文件規定的。”

  “我說了不扣還不行嗎？”

  “也不行。”

  “你有沒有完？”

  “這是你規定的呀！”

  “我規定的，我錯了！我改！我改總該可以吧！”皮院長突然情緒失控，大聲喝道。

  這聲大喝，所有人都一震，很有殺傷了。

  “你這個人，什麽德性！不見棺材不落淚！我告訴你，你這樣民怨鼎沸，小心你的前途。”皮院長迅速就冷靜下來。

  “我……錯了。”劉忠全慫了。

  財務總監，並不是上級任命的官職，是醫院自己任命的，參加院務會議。這個職位，皮院長一不高興，可以立即撤換。

  劉忠全當然心虛啊。

  “好了，不多商量了，孫濤，趙一霖，你們今晚加個夜班，拿出一個方案來，反正也是一個初稿，明天我再到市裏去請示。”皮院長說完，轉身就走。

  今天，他是最倒黴的一天，三次去市裏，三次被罵。而醫院，開幾個會，每一個會議都這樣爛糟糟的。

  難道我老了？

  難道我的威信沒有了？

  再有，市裏，明明需要一個單獨的神經科的建設項目，為什麽不明說，硬要我一次又一次的碰壁？

  這件事情很蹊蹺。

  故意，肯定是故意不說的。那為什麽故意不說呢？

  難道是考驗我？

  給我穿小鞋？

  隻怕……

  隻怕不這麽簡單！

  要我給孫濤讓位子了？

  有這個可能。

  孫濤，今年36歲，年富力強，海歸派，博士後，著名普外科專家，破格晉升正教授。

  整個簡曆都是金光閃閃啊。

  關鍵還不在這裏，他還有個很不一般的父親。

  他父親是衛健委顧問，著名的感染學專家，醫院感染學會的主任委員。

  回到家裏，皮院長沒有睡意，坐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

  下！

  下位！

  作為做了幾年院長的他，早就累了，不但身體累，更主要的是心累，就譬如今天這個決策，他根本就不承認有錯。

  醫院的發展，當然是要均衡，要全麵提升，一兩個科室的進步，不能給醫院帶來真正的進步。

  但是，市裏領導卻堅持要我把3個億的資金投在神經科上呢？

  錯了。

  肯定是錯了。

  神經科做得再好，也就是一個科，安泰醫院還是安泰醫院，並不會有實質性的變化。

  嗯，下位？

  又有些猶豫。

  舍不得啊。

  算了，領導說的都是對的，錯了也是對的！管他呢！等我把神經科大樓建成後，我就讓位，退居二線，去過打門球，拉二胡的清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