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女兒的頭，顧佑福接著道：“我聽師父他老人家說過，他曾經遠觀過一次，奪舍之人施法。當時師父和人組隊去秘境，遇到宗門弟子圍攻被奪舍的同門，可能因為靈根不符，那人施法速度就慢一兩息。要知道一息在鬥法時對修士何等重要，命，就在這一息半息中掙。”

  “後來那人結局呢？”

  “自然是被滅殺了！”顧夫人一點都沒覺得自己給個幼兒講殺人有什麽不對，修仙界既美又殘酷，修仙界的孩子大多比凡俗同齡人更成熟。

  “修仙界很遼闊壯麗，但也殘酷危險，如果你將來測出沒有靈根，不想去修仙界，娘也會陪著你一起的。你外祖母小時就是這樣教導我的，我學著她教你，隻是不希望先輩們的修仙希望被時間和後代湮滅。”

  小山楂鄭重道：“我明白，阿娘，就和外祖家您的高伯祖一樣，希望後輩親人中有仙緣，不被漏掉，給子孫一個成仙的機會。”

  顧夫人欣慰一笑。

  小山楂抱著阿娘道：“阿娘，我前世不是修仙界的人，是個凡人，那個我生活過的地方和這裏是不一樣的。”

  顧夫人驚奇又驚喜，“我兒覺醒記憶啦，感謝天道厚愛，沒讓我孩兒受更大磨難！”隻見她手抱子午訣，真誠朝上蒼三拜。

  於是，這天下午，在這座溫暖的農家小院兒裏，小山楂向母親顧佑福，徐徐道來自己的上一世。

  小山楂上一世出生在一個軍人家庭，祖父母是邊防軍醫，祖母因一次意外流產無法再生育，於是在孤兒院領養了已經九歲的父親，因父親長得像祖母早年子承父業犧牲的哥哥。

  父親長大後未曾學醫，而是走了和祖母哥哥一樣的道路，成為一名特殊部門的戰士。

  後來父親在地方聯誼中，結識了在偏遠山區支教的媽媽。兩人半年後結婚。外祖父母早於幾年前車禍去世，母親婚後搬來了祖父母家。

  父母由於長期的聚少離多，婚後兩年才有了小山楂，盡管小山楂見到父親的時間不多，但她仍能時時感受到父親的疼愛，直到，她小學一年級剛上一個月時，有一天，幾位叔叔捧著一套軍裝，和軍功章來到家裏。

  隨後媽媽住院，一向注重自己儀表的祖母，一夜頭發雪白。她大半生，接連送走了生命中最親近的三人，父親，哥哥，兒子。從此失語。而祖父學校醫院勞碌奔波。

  活潑機靈的小姑娘，變得沉默不語，從小學到高中，小山楂幾乎沒有交什麽朋友。她把課餘時間，全部用來跟祖父學武。

  祖父因是烈士遺孤，小時一直在曾祖戰友和部隊照顧下長大，跟長輩學了許多武藝。

  在她拿著軍校錄取通知書給祖父時，年逾古稀的祖母，突然出人意料地，奪過通知書撕了個粉碎。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祖父放聲痛哭。抱著祖母坐在地上，坐在碎掉的錄取通知書上。兩位老人家一個嚎啕大哭，一個嗚咽流淚。

  從廚房出來的媽媽將碎掉的紙片撿起，一塊一塊粘在一起。她的媽媽一直沒有再婚。但她知道，有一個叔叔在一直追求她。

  一個月後，軍校大門前，她的祖父推著坐在輪椅上的祖母，他們穿著最隆重的禮服，帶著微笑送她進去。當她踏進軍校大門口時，輕輕回轉給微笑的祖父母，和含淚的媽媽揮手告別。

  這是，這也許是祖父母一生中，最高調的一次亮相，那軍功章映照下的微笑，刺痛她的雙眼，耳邊還回響著祖父的叮嚀：爺爺的小棉襖，你以後無論何時離開我們，都不要行軍禮，隻給我們揮手，揮手再見就行。她知道祖父是怕祖母受刺激。因為舅公和父親最後一次離家，都是行的軍禮離開。

  不出意外，她軍校最後一年也走上了父親一樣的道路。當第一次執行任務平安歸來後，她見到媽媽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媽，什麽時候能喝到你和許叔叔的喜酒。

  生與死的邊緣她覺得她真正長大了，也相信父親在天之靈最希望母親能夠平安幸福。一年後她有了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當然，之前還多了一個異父異母的姐姐。

  三年後，她先後送走了同隊的兩位戰友，肩膀上的星星杠杠也快速的增加。經常有空就與她視頻的姐姐開玩笑說：你是飛升啊，坐著宇宙飛船升職的呀！

  這天，在茂密的熱帶原始森林中，時不時傳來噗噗噗的聲音，中間或夾雜著人類的語言。突然，一道女聲響起：“黑熊！三點鍾方向，退，臥倒。”接著，“嘭”的一聲，地動山搖，驚飛幾隻鳥兒又歸於平靜。許久……隻見，從雜亂的斷木土堆中冒出一個滿臉油彩的人。他耳邊的耳機中傳來：“黑熊黑熊，蜂鳥呼叫，蜂鳥呼叫，聽到回答。……”兩分鍾後，踉踉蹌蹌站起來的人才說了一句：“灰狼，我帶你回家。”

  同一時間，醫院病床上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渾濁許久的雙目突然現出一道亮色，對著同樣白發蒼蒼的老頭兒方向道：“小棉襖兒，你來接奶奶啦。”然後微笑閉目。當老頭兒將手放到她的頸下，已然沒有動靜。床邊機器發出一聲“嘀——”。

  剛才如同沙粒摩擦般的聲音雖低，老頭兒還是奇跡般聽清了。他不顧醫生護士跑來檢查的動作。直接對趕來的中年女子說：“給孩子打電話，立刻，馬上。”

  小山楂昏昏沉沉的看到眼前的一幕一幕。看到黑熊和蜂鳥，他們如同二十多年前爸爸的戰友一樣，將自己的軍裝和軍功章遞給祖父。看到一個星期後，祖父閉上雙目，床邊放著幾套軍裝。看到母親和繼父，姐姐，弟弟在墓地擦拭祖孫三代的照片。看到戰友們重整出發執行任務。看到許許多多光影掠過眼前。

  然後——就沒有然後啦。直到今次她醒來，記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