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子，下次來送飯多送兩份。”佳勝道。

  秦凡撇撇嘴，這是把他當瞎啊，前麵排隊的兩位大姐也和他們有說有笑地吃著，一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

  聊天時，秦凡知道兩人是當地買服裝的，早就聽說股票賺錢，上竿子跑來排隊，服裝店也不開了。

  深城的天氣炎熱潮濕，秦凡擠出一身汗買來幾把傘送給他們。秦凡有時苦笑自己不好好在家帶娃享福，跑到這地方受罪。

  這時人與物的長龍把深城的街道分割成一段段的零碎，許多人是全家傾巢而出，帶著凳子、小床、紙箱、自行車、席子、報紙、磚頭等排在那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隊伍中，排隊的長龍，小道消息滿天飛。

  深城即將發行新股的消息在兩個月前就被許多人知道。接著就在深城之外的地方展開了一場身份證收購大戰，整天見街頭都是遍地都是打電話的人，個個操著五花八門的口音拚命地喊著“趕快寄身份證來！”

  緊接著郵局裏便收到成包成帶的身份證，甚至有一袋身份證竟達七公斤。此時特快專遞的藍皮信封滿天飛，有些心急的人在深城等不及，也有些人怕打電話不可靠，坐飛機、火車和汽車到全國各地農村收身份證，或借或買，聽說有一牛人從內地弄來七千二百張身份證。

  世上不乏一些聰明人，幹起了身份證的“買賣身份證”生意，其中的利潤非常可觀，通常這些人從各省農村以二十元至五十元的價格租借或購買來身份證，再到深城以一百元至二百元的價格出售給需要的人。

  據說全國各地的身份證飛到深城有三百二十萬張！

  秦凡和佳勝等人算是來遲的，實際上從七月下旬開始，就有各地的股民與準股民帶著裝滿鈔票的密碼箱，背著滿滿身份證的旅行包，紛紛南下深城，匯成一股勢不可擋的洪流。

  “它娘的，早知道我們也雇人排隊！”佳勝好多年沒受過這個苦，懊悔地罵道。

  “早知道也沒用，深城裏各工地的工人都被人雇過了，那輪到你去雇人，我來的路上在另一銷售點有一家夥雇了一千多人，不過看那些人的樣子好像是新疆人。”秦凡笑道。

  “我們要知道這樣，從老家帶一批人過來。”佳勝擦著滿頭滿臉的汗說道。

  “老大，別想那麽好，等你把人帶來，買到的表不會交給你的，皋安人一個個都是人精，為了錢連命都不要。”軍子在旁笑道。吳玉也連連點頭稱是。

  “這鬼天氣，熱死人不償命的。就是蚊子也忒毒了！”秦凡被深城的炎熱弄得一點精神也沒有，擾著滿是蚊子包的胳膊對佳勝道。

  “哈哈！這大姐跟我說，深城的蚊子是蚊子裏的精英呢，既然是精英咬人自然要比別的蚊子毒了！”佳勝笑著說道。

  旁邊的兩位大姐捂著嘴笑道“千萬不能擾！擾破了就是一個疤。”

  秦凡點點頭謝道“謝謝大姐提醒。”

  有排隊的人群發出翁翁聲，也有因為插隊大聲怒罵的，秦凡被這些聲音弄得頭昏沉沉的。

  “你們在這排著，我回去泡泡澡去。”秦凡拉仇恨地說道。

  望著秦凡離去的背影，兩位大姐嘖嘖道“這小白臉真會享福，他肯定是個有錢的主吧？”後一句話是朝佳勝問道。

  泡在水池裏的秦凡，舒心地泡軟皮膚，又讓老板找了一位搓澡師傅，搓去身上層層黑泥，接著趴在池沿邊讓師傅劈裏啪啦拿捏一通。

  小眯到天黑，又到澡堂隔壁的大媽家裏，去取預定的飯菜。

  “深城這裏的菜都被你們這些外地人吃光了，現在到市場上連片綠葉子都見不到了，裏麵隻剩下土豆了。”大媽愁眉苦臉地說。

  這次來的外地人也太多了，就像蝗蟲一樣多，生生把人家一個綠色城市吃的隻剩土豆了；果然人太多了總會出事的！秦凡暗想著。

  秦凡也不為難大媽，想了想便向豪華酒店尋去，價格貴點就貴點，別因為不好吃不飽把人搞壞了，回去後還真不好向薛姨和雪梅交待。

  等秦凡提著比平日貴了好幾倍的飯菜，送到佳勝他們麵前，掀開飯籃，佳勝奇怪道“你從哪兒弄得魚和肉？”

  周圍排隊的人大多啃著發涼的麵包或是自家帶的窩窩頭，也有喝酒吃肉的，那卻是極少數人。

  “好吃好喝，就別問那麽多了。”秦凡摔了摔發酸的胳膊道。

  “謝謝幾位大兄弟，要不是你們，我們都不知怎麽辦才好。”兩位大姐謝道。本來她們也有個小姑娘給她們送飯送水的，可沒過一天，就買不到飯菜了，惹得小姑娘直哭。

  “等這兩天熬過去，我請你們好好吃一頓。”佳勝發狠道。

  排隊的隊伍兩邊都堆著厚厚的垃圾，好多是吃過的一次性飯盒、空瓶子和包裝袋都堆在隊伍的兩邊，裏麵還有一坨坨的屎

  因為隊伍排得太緊隻要一走開回來就沒位子了，所以排隊的人這兩天的吃喝拉撒都是在原地進行的，隻有極少數本地人能夠輪流排隊

  夜裏仍有人想插隊進來，不時地引起騷動，警察提著警棍來來回回跑著維持秩序，不知從何時起，排隊的人不分男女老幼，也不顧羞恥一個緊抱著一個，在發財夢的驅動下，已放棄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和尊嚴。

  八月九日上午八點。

  遍布深城市的三百零三個網點開始發售新股認購抽簽表，此時各網點前已是人山人海，能供應五十萬人的抽簽表，實際購買的人數卻達到了一百二十多萬！

  雖說隊伍是人抱人，可還是有人被擠出了隊伍，偌大的小夥像是所有的希望破滅似的在隊伍外痛哭，也有被擠出的人就那麽坐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堆上臉色發灰地看著隊伍。

  對於這些人，排隊的人沒有同情隻有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像這些倒黴蛋被擠出隊伍。

  臨到中午時分，秦凡已經送不進飯菜了，滿眼都是人頭和猩紅狂熱的臉。

  秦凡不知道的是，有的網點剛發售三小時，就被宣布告知股票抽簽認購表已售光，更有離譜的是，排了幾千人的隊伍隻有三十多人買到了認購表。

  下午四點多。暴雨傾盆！

  暴雨使街路積起了兩尺深的水，水上漂滿了各式各樣的垃圾，暴雨襲擊，全市汙水橫流，堆在排隊點兒的垃圾也蔓延到了整個城市。

  而在暴雨中，依然有近百萬人在堅持著，等待著購買股票抽簽表的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