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蘇老師走向講台時，下麵有學生輕笑著小聲道“今天，不知他要說什麽故事？”是的，蘇老師上課從不照本宣講，學生們聽他的課，沒有一人是在神遊，講小話的。

  翻開書，好象是上到唐朝那裏。果然，黑板上兩個大字唐朝。蘇老師把手裏的粉筆，望粉筆盒裏一丟“同學們，今天我們講一講唐朝。課本上的唐朝，你們自己看，這堂課，我想講得是唐朝的另一麵。”

  蘇老師實際上長得其貌不揚，但幽默詼諧，知識淵博，常常一個典故引申到另一典故。講得自己也覺得收不住了。對於唐朝的認知都是大國，強國，天可漢，唐詩

  而蘇老師口裏的唐朝卻是強國不強，大國不大，天可漢更是可笑，隻有唐詩才是唐朝值得一提，一開口同學們傻眼了，唐朝是弱國？有沒有搞錯？秦凡對這一課印象比較深。

  蘇老師也沒費話，隻列了幾件事實吐蕃，回鶻的麵積比唐大，唐的人口，太宗時380萬戶，而隋朝為890戶。唐都長安曾被吐蕃攻占，公主和親，帶去先進的技術與強敵，更是傻透了，吐蕃與唐朝近二百年的戰爭，勝多敗少。西域也是丟得幹幹淨淨。但他認為唐朝最大的貢獻是收拾了隋末後的爛攤子，挽救了華夏民族。真正的漢強國是漢朝和明朝。說到明朝又把崇禎罵了一通，自己把東，西廠和錦衣衛撤掉，等於是廢掉自己的耳目和懸在那些文臣頭上的刀，而明末的文臣是各朝裏最無恥的。而明朝的帝王也是各朝裏最硬氣的。秦凡聽了，心說，剛上他的課可真是被他唬住，幸虧自己和他也交流探討過。

  秦凡的曆史極好，這是他感興趣的一門課，曆史的課本在他腦子過過，就基本在腦中印著，連每頁的標點符號，頁碼數字都記得清清楚楚，每次曆史考試都是班上第一。和蘇老師聊天也能聊得上，不會因不知道而張口結舌，當然有時也加入自己的觀點而胡說八道，這時蘇老師就會用手指點著他的頭，笑說你呀，你呀很好。他不認為曆史是死的。曆史上有些事和人的評價也是可變的。

  譬如清末(略)。為此，蘇老師認為，日本人比清國人愛國，一個沒有大眾愛國的國家，怎麽能打勝仗。他還認為，日本人為什麽看不起中國人，就是因為中國人沒有他們更愛自己的國家。

  對於這個看法，秦凡頗為讚同，在想如果讓蘇老師知道後世有許多導演，演員加入外國籍，再在中國拍片賺錢，又說中國如何如何，怎樣怎樣的。估計老蘇要拍桌子罵娘了。

  蘇老師的教課方式，並不是所有學生都認可的。但奇怪的是不認可的，大都是班上的學習尖子。秦凡也私下問過他們，隻說聽著快活，可沒有重點。蘇老師聽他說後，撇撇嘴應試學生。 秦凡聽到“應試學生”，心裏一動，在文化氣氛不如徽州濃厚的皋安城，卻有一所後世有名的“高考工廠”。

  聽蘇老師講課，總是覺得時間過得好快。下課鈴響，蘇老師拿起他上課從未打開的書，揮揮手，下課。“唉，聽得不過癮。哎，秦凡，你接著說。”吳玉湊過來，嬉笑說。

  “說你呢，你別走啊。”秦凡沒理吳玉，對著想跑出教室的項陽喊道。

  “你想幹什麽，我不怕你。”項陽嘴硬道。

  “我要你怕我幹嗎？我是向你道歉的，不該打你。以後，我倆井水不犯河水。知道你學習好，瞧不起人。但你學習好，跟我沒關係啊，我不”話沒說完，秦凡突然想起什麽，轉眼瞅了瞅吳玉，又回眼看了看項陽。想起前世有次到吳玉的公司，聊天時，吳玉提了一嘴，項陽是他們公司的一個副總。當時秦凡也沒細問。回過神，又繼續說“我不想怎麽樣你，能處，就是同學，不能的話，就是路人。”項陽想說什麽，最後隻恨恨地回“行！”

  秦凡轉身看著吳玉，吳玉被看得有點毛，想問。秦凡緩緩地對他說“你以後也離他遠點，最好不要再有什麽交集！”話隻能說到這份上。“嗨，瞧你說的，他跟你不對付，就是跟我不對付。我還鳥他！”吳玉自以為地道。又對秦凡眨了眨眼，見他沒反應，又狠狠地往秦凡身後眨了眨眼。秦凡回過身，看到身後的衛虹正在收拾書包，有點歉意地說“衛虹，我是真”

  “行那！煩不煩，搞得你像小公務員似的。”衛虹小聲搶白道，心裏卻委屈得不行，眼眶瞬時又紅了。

  秦凡和吳玉麵麵相覷。

  最後一節是體育課，全班整隊到操場，學習好的和大部分女生都是懶散地走著，學習差的全都興高采烈，秦凡因下課後還要到蘇老師那去，不想弄一身臭汗，也是懶散得走著。這時，趙衛東怪叫“秦凡，你什麽時候變成好學生了？在那充大尾巴狼。”

  “哪什麽，他本就是一女的。”馬仁跟著起哄。

  同學一陣哄笑。

  男生100米，200米測驗跑，女生跳繩。二十分鍾後自由活動。秦凡跑過後，坐在觀眾台的陰影處發呆，卻沒在意，在他麵前的是女生跳繩。

  遠處是十來個男生在分隊踢球。發了一會呆，回過神，發現不遠處，一女生捂著胸，站在體育老師麵前，一邊指著坐在看台的秦凡，一邊還不停說著什麽。不一會，體育吳老師走上台，來到秦凡麵前問“看什麽呢？”

  “啊，是吳老師，沒看什麽，隻是發了一會呆。”秦凡忙回。

  “發呆？”一指遠處“滾遠點去發呆。”

  秦凡一邊回說“是，是。”一邊悻悻地向遠處晃去。

  片刻，在他身後的女生那裏發出一陣哄笑。“乖乖女”趙雪梅羞紅著臉，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本蹲著在整理跳繩，卻鬼上身似得猛抬頭問“秦凡在嗎？”

  周圍的女孩一愣，然後是一陣哄笑。

  秦凡並不知身後的女孩哄笑與他有關，現他麵向的，是畫室的位置。想著今天的事好像都沒處理好，尤其是與芸姐的事，不管是現在，還是後世，都是為社會所不容的。關鍵是怎麽說服她，逃避是不可能的，那隻會使她發瘋，把事情鬧大，最後是身敗名裂。他不想這樣，芸姐對於他來說是亦師亦姐亦紅顏知己。而就在秦凡發“呆”時，一封信擺在秦國華的麵前，信的內容大致兩個意思一是他二哥要到他這裏來。二是年傻子被抓起來了。

  發呆到下課的秦凡，顯得另類，前麵的女生們不時有人回頭看他，使他以為自己臉上有花,不時就見“乖乖女”追打著某位女生。剛進蘇老師家門，“沒羞，沒羞，沒”正上初二的蘇曉麗躲在爸爸的背後，對走進的秦凡做著鬼臉。“曉麗，回房去。”師母忙解圍說。秦凡向老師和師母問了好。又向曉麗問聲好，說著，把手裏的茶葉遞給了蘇老師，蘇老師把蓋打開嗅了嗅“嗯，還不錯。”

  “也是， 好茶輪不到我們老百姓的。” “說吧，有什麽事？”秦凡想了想就把父親準備要幹的事谘詢一下蘇老師。

  老蘇沉默了片刻，說“上麵的精神是好，政策也好，可下麵的幹部，思想意識轉變不過來，老百姓的思想意識也不跟著改變，事情就不好辦。這事不好說。”秦凡深想了一下，也覺得不好幹，動不動就是投機倒把，或坐牢，或開除。現在皋安城的小商小販，大多是快沒飯吃的返鄉人，還有一些混混，混不下去的開始倒騰。大多數還都是國家的正式職工，當時還不大瞧得起搞個體的。秦父是國家幹部，吃的是國家的飯，還倒騰自己的私飯，跟街上的混混，流氓有什麽區別。不抓你抓誰。

  又和蘇老師聊了聊其它，最後秦凡又勸道“老師，有些話在課堂上就不要說了，就怕有小人。”“怕什麽，難道我說的不對。” “就怕有人斷章取義，如中國人不如日本人愛國？”秦凡勸說。後世蘇老師還是在言語上得罪了小人。“唉，說的是。”看來蘇老師以前是吃虧過的。

  說到斷章取義。秦凡想起自己剛上小學三年級的事，班裏分來一位實習老師，二十左右的女師範生，喜歡小秦凡，小秦凡因為學習成績差，一直沒有老師喜歡他，突然來一位好看的老師喜歡他，高興壞了，在老師的幫助下，學習成績一下從倒數最後幾名提高到班上前幾名，班主任挺高興的，那實習女教師也挺高興。結果高興過頭，出事了。

  一次默寫，“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小秦凡默寫成“千萬要忘記階級鬥爭”，那女教師也沒細看，直接打了對勾，班主任複查，大恐，又讓小秦凡二次默寫，結果又寫成了“千萬不要階級鬥爭”。學校領導們大嘩。

  最後是實習女教師提前結束實習，本來學校是想留用的。等小秦凡知道那老師被辭退回師範院校時，第二天，給自己喜歡的老師買了一個寫字本和一支鋼筆，一路哭著，等他找到那女老師時，隻見大大的宿舍裏空空蕩蕩，隻有那老師一人坐著，她一見哭得慘兮兮的秦凡，也忍不住抱住秦凡哭了，最後秦凡留下哭濕半本的寫字本和那鋼筆。

  此生再也未見。 看天色已晚，辭別了蘇老師一家。 回到家裏，卻見家裏來了一位客人，一位在皋安縣誌留名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