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酒後細軟的聲音，綿綿密密的，通過手機，竄進男人的耳廓裏。

  “……你要怎麽懲罰我呢？”寧暖虛心求問，醉得用手一遍遍摸著牆壁，這一晚，她可謂是無聊至極。

  沒有商北琛在身邊，又沒有工作需要處理。

  商北琛被勾得眼眶發熱，唇上燃燒的香煙都跟著抖了一下，哪怕身體已經反應強烈，還是波瀾不驚的道：“乖，盡快回家去，我們明早……再見。”

  最後那“再見”二字，幾乎是喉嚨沙啞著溢出口的。

  他隱忍下來，蹙起眉頭，掛斷了電話。

  商北琛站在原地直到抽完了一根煙，也沒有壓下那股被勾起的生理加心理的雙重慾望。

  越是壓製，越是洶湧。

  到最後，幾乎擊潰他一貫穩固的理智。

  他很想過去見她一麵，但是，也想保留一些神秘感和思念在心間，熬過去了，等到天亮，就是最最炙熱的明天。

  被掛斷電話，寧暖也沒有生氣，乖乖的就想跟保鏢離開回家去休息。

  明天還要結婚的……不能頂著一雙黑眼圈。

  可是，剛迷迷瞪瞪的過去沙發那邊拿包，要跟周樂樂告別，就看到包廂門口走進來兩個人，

  走在前麵的，赫然是白東海！

  白東海身後是一個司機或是助理模樣的男人。

  周樂樂也認得白東海，裴歡也認識，其他幾個前同事、同學，當然最近都有看新聞，也知道白東海許靚和寧暖三個人之間的關係，以及關係變得僵硬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

  白東海看這一屋子人，到底還是朝寧暖走了過來。

  看寧暖喝多了，白東海忍不住皺了皺眉：“明天結婚，你今晚喝這麽多，像什麽樣子？”

  寧暖沒說話，但是看向白東海的迷離眼神，帶著幾分不屑，揚了揚唇，說：“你算老幾你管我？”

  白東海：“……”臉色十分難看。

  “我是誰？我是你爸爸！”這語氣，儼然是嚴厲的父親在教育沒個正經樣子的女兒。

  嗬斥完，白東海就後悔了。

  這是寧暖，不是白染薇，白東海一時衝動，竟然拿出曾經嗬斥白染薇的語氣來對待寧暖。

  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裏這麽多人，白東海也想要臉，就沒放低姿態的跟這個女兒解釋。

  寧暖聽後，直接嗤笑出來，“我爸爸？我給你一巴掌你別躲，我就承認你是我爸爸？”

  喝醉酒的寧暖，哪裏管什麽禮貌不禮貌的，滿心的恨意迸發。

  白東海看著耍酒瘋的寧暖，直接氣得臉色更黑了黑。

  周樂樂扶著寧暖，想要帶她離開，回家去休息，畢竟時間也不早了。

  可是走到門口，白東海就像個門神似的擋在那裏。

  寧暖醉得靠在周樂樂懷裏，臉都埋了起來，顯然是醉酒後有點難受。

  “白先生，恕我叫不出口叔叔，因為你實在不配！”

  周樂樂語氣絲毫不客氣的再說：“明天就是暖暖的婚禮，今天暖暖想喝點酒醉一場，任何人都沒有資格管她，她是成年人了！而你——顯然是那些沒資格的人中，最最沒有資格的一個？”

  “你又是誰？！” 白東海怒目瞪向周樂樂。

  周樂樂氣場本就比較強，現在不冷不熱的態度下，更是強許多。“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拜托白先生你有點自知之明！以後都盡量不要出現在暖暖的麵前，少來給暖暖添堵。”

  白東海不想爭吵，不用想也知道，這個罵他的肯定是暖暖的好朋友，很要好的那種。

  他隻低頭看著紮在周樂樂懷裏的寧暖，語調滄桑的說：“暖暖，我是你爸爸！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你身體裏流淌著我的血液！爸爸知道，明天就是你的婚禮，爸爸是真心希望你能一生幸福……沒錯，爸爸年輕時出軌了，一步錯，步步都錯，間接導致你和你媽媽分離多年……”

  說到這裏，白東海聲有哽咽。“可是爸爸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你人生過往中的那些重要時刻，爸爸都錯過了，可是這次你的婚禮，爸爸不想錯過，想要牽著你的手，把你送到你另一半的手裏！暖暖，給爸爸這個彌補的機會……”

  寧暖喝醉了，本來頭腦都不太清醒，可是被白東海這番話刺激的，似乎直接就酒醒了一半。

  她抬起臉來，從周樂樂懷裏出來，轉過頭去看白東海時，那雙眼睛，充滿了不耐煩——

  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喝酒熬夜造成的，白日裏黑白分明的眼睛，染上了血絲，帶著一層薄薄的疲憊紅色。

  “少在這裏自我感動，惡不惡心。”一字一句，寧暖說的淡淡的，卻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以為你犯的錯，在這裏自我感動的說出這一番話，就能得到原諒？嗬嗬，永遠不能。”寧暖從周樂樂懷裏出來，朝白東海靠近。

  她酒後身子有點晃，挑著眉說：“白東海，你不配拿到我婚禮的請柬，你更配不上許靚，自從你出軌的那天起……你就有罪！別說我的婚禮你沒資格參加，就是明天你出門被車撞死了……你的喪禮，我都不會去參加……”

  淡淡的聲音，平靜的語調，寧暖幾乎把白東海給推進了地獄裏去！

  沒辦法，她做不到心軟的原諒這種人間垃圾！

  如果沒有他出軌董沁麗，自己和媽媽也許真的不會分開二十幾年。

  如果沒有他出軌董沁麗，自己也許就不會成為裴瑩的女兒，並不是不願意做裴瑩的女兒，而是，假如裴瑩生下死胎已成事實，醫院的熟人醫生沒有撿到她，那裴瑩和寧國富，會不會因此不能繼續在一起？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寧暖對白東海的恨意呈現雙倍的。

  白東海確實臉紅脖子粗，沒喊沒吼，就是臉上臊得慌，當眾被女兒這樣決絕的羞辱！

  甚至咒他明天出門就車禍！

  這是有多大的恨？

  “白先生，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年紀也不小了吧？趕緊回家睡覺，小心熬夜心髒病發什麽的，也別有什麽不甘心，敢出軌，就要更敢承擔後果不是麽……”周樂樂譏誚地扯了扯嘴角，帶著寧暖，就要出去。

  喝醉了，女生的身體，總歸不能是男保鏢來攙扶。

  就是給保鏢扶著，保鏢也不敢碰一下。

  “暖暖，明天的婚禮你理應讓爸爸參加！否則，成什麽體統！”白東海不死心，哪怕再難堪，也爭取著。

  “你他媽煩不煩啊？！”寧暖直接甩開了白東海碰自己的那隻手，用了很大的力氣。

  看樣子，像是要打架。

  醉酒的寧暖確實不好惹，髒話也吐了出來：“少他媽在這裏自稱是我爸爸，爸爸兩個字很厲害嗎？滾遠點！道德綁架我？你是我爸爸我就必須原諒你？抱歉，我不吃你這一套！別說不原諒你，就是打你，我都敢——”

  周樂樂看得出來，寧暖是憋了很久的。

  是啊！

  誰能受得了？前二十幾年攤上了一位渣爸！好不容易找到了親生家庭，結果又來了一個升級版的渣爸！

  打白東海，確實分毫都不過分！

  周樂樂還是怕寧暖受傷的，抱住寧暖，安慰道：“乖啊乖啊，暖暖，明天婚禮了，今晚樂嗬嗬的，不要搭理這種敗類人渣了，你想出氣，有你保鏢在呢，回頭讓他幫你出氣好不好？我們回家去……睡美容覺，商總明早要見美美的你呀……”

  寧暖沒有因為周樂樂的話就消停。

  甚至還腦子一抽的想：我不美美的，商北琛就變心了嗎，嗬，男人！

  反而是許靚這時剛好來了，一眼就看到了裏麵的情形。

  由於是娛樂場所，許靚進來這一路上環境嘈雜，並未聽到爭吵聲。

  “白東海，你怎麽在？”許靚一身幹練打扮，膚色雪白，手上拎著一個愛馬仕銀灰色限量版包包。

  “許阿姨，暖暖喝多了，我們現在正要回去。”周樂樂說。

  白東海現在氣頭上，一股腦的認定了，寧暖這麽不聽話，這麽反感他，一定是許靚在背後說了自己不少壞話！

  可是，白東海愧對她們母女，到底是埋怨都放小了聲音：“許靚，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不求家庭和睦，但是，隻求你不要讓我們父女成仇……”

  這話，第一個不愛聽的就是喝醉了的寧暖。

  她本來要走的，多看一眼這人渣都髒了眼睛。

  聽了這話，寧暖就回過頭來。

  白東海跟寧暖四目相對一瞬。

  寧暖眼神陡然冰冷，順手慢慢拿起旁邊地上的一個酒瓶子，臉色難看，朝白東海邁步走去，心裏想的是，一定要照著白東海的腦袋準確砸下去——

  喝醉了，哪裏有理智可言？

  沒有理智，也就不計後果。

  “暖暖，你要做什麽？”周樂樂急忙去拉住。

  “我們回家去，爺爺在等你，全家都在等你，明天出嫁，今天見血多晦氣！”許靚把女兒抱了回來。

  寧暖眼裏有冷意，笑的譏嘲，對許靚說：“媽……這個廢物有什麽臉懷疑是你灌輸給我的他的不好？他的人品、行徑，有多下三濫，不是滿城皆知？”

  “是是是。”許靚心疼的安慰女兒。

  把包遞給了周樂樂幫忙拿著，許靚手指撫摸著女兒的腦袋，順著頭發，回頭朝自己的保鏢淡漠吩咐：“把這位白先生帶走，如果再不經暖暖允許靠近暖暖，按照意圖不軌處理！”

  “是。”高大威猛的保鏢拎白東海後衣領子，拎小雞一樣，把一臉盛怒的白東海往外拎。

  寧暖坐上了外麵的白色賓利歐陸，倒在許靚懷裏，枕著媽媽的腿時，還在閉著眼睛嘀咕：“媽，你嫁的是個什麽幾把東西……”

  許靚：“……”罵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