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北琛跟外婆其實已經聊完了很多話題。

  可是老人家總是有新的話題可以繼續聊。

  好像說一句……就少一句。

  商北琛在帝都長大，多數時間外婆對他最關心，比對從小就趕出去不在陸家的陸西誠要上心很多。

  陸六革一家之主，大男子主義強烈，不準妻子跟不孝兒孫聯絡，就真的不能聯絡，否則都不能消停。

  “如果能看看佑佑……那就好了，隻可惜，你外公太頑固……他不見，也不準我去見。”說著話，老太太的手就要去抓住外孫子的大手。

  可是手不太好使，抓了兩下，都沒抓到手裏。

  商北琛附身，對病床上的外婆說道：“外婆，等您身體好起來了，我把佑佑帶過來。”

  老太太滄桑的麵容上都是笑容，像是彌留之際最後的那曇花一現，“天氣這麽冷，你就不要折騰小家夥了！等外婆走了，在天上……時時刻刻的看著你們……都看著，看著你們每一個人。”

  商北琛低頭看著外婆的手，他反握住。

  握了很久很久。

  陸六革難得回家，結果就跟商北琛碰了麵。

  家裏傭人沏好了熱茶，接著就趕緊去準備晚飯。

  陸六革回來前沒有說一聲，傭人準備的雖然有條不紊，可也透著那麽幾分緊張。

  商北琛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指間夾著剛點燃的香煙，偌大的餐廳空間裏變得隱約的煙霧繚繞，讓他的身影都有些縹緲、模糊。

  陸六革穿著在外工作時的黑色西裝，裏麵淺藍色襯衫，領帶也規整打著，他坐在餐桌另一側，倒好一杯茶水，才慢條斯理的挑起一邊眉毛道，“這趟過來，除了看你外婆……想必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

  商北琛抬起冷淡的視線，吸了口煙。

  陸六革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往椅子後背上靠了靠，歎氣的道：“你外婆聽說了你們的事，也知道我阻止你們結婚成家，一氣之下，架都不跟我吵就倒下了，你媽知道你外婆這次病的嚴重，到了病危的程度，傷心過度腦出血住院搶救。”

  他平鋪直述的說了這一段話，接著抬起他那鋪滿精明和強勢的視線：“所以北琛……就算你外婆和你媽媽都為了你們操心得倒下了，你還是對那個一無是處的女孩……不死心？”

  商北琛沒回答，但臉上冰冷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眉頭微皺，譏誚反問：“在外公眼中，什麽樣的女孩是不一無是處的？”

  陸六革挑了挑眉，端著茶杯卻沒喝，似乎被問到這個問題，真的冥思苦想了一番才回答，“你這個年代的年輕人往上爬，不比我們那個年代，在我那個年代，世道太亂，功績隻要你有能力就唾手可得，你們這個年代不一樣了……要相互扶持，一根筷子容易折斷，一雙筷子就好很多。”

  “是麽，在我看來一樣輕鬆折斷。”商北琛不動聲色，卻充斥著不屑與冷嘲。

  陸六革欣賞的便是外孫身上這股囂張勁，不可一世，目中無人。

  “外公逼你，也是為了你的這一生在考慮，眼前的兒女情長在你眼中大過天，那是因為你還年輕，這股對女人的衝動勁還沒釋放完！等到你們這股熱乎勁過了，你就知道男人最應該看重的是什麽！”

  陸六革認真盯著商北琛的臉，說到激動之處，更是一手的食指和中指敲擊著餐桌的實木桌麵，“你的妻子不能是寧暖，至於你問我什麽樣的女孩不是一無是處……首先我認為她得是出身名門，有才有貌，對社會有貢獻，熱衷慈善，這些缺一不可。”

  這時，商北琛擱在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的號碼是林川。

  他伸出夾著煙的那隻手，拿過了手機，按下接聽鍵。

  “商總……我需要匯報一件關於寧小姐的事。”

  男人皺眉，往煙灰缸裏彈煙灰的動作驀地頓住，嗓音都霎時間冰寒了幾分，“她什麽事？”

  “發生意外事故，誰也沒想到的意外事故……被刀子紮入腹部流血過多接近休克，不過現在人搶救過來了，在病房裏睡著。”

  林川的每一個字，都幾乎能讓商北琛血液逆流，凝固。

  林川緊接著又說：“還有一件事，寧國富在醫院，但我來到醫院無意中得知……寧小姐可能並非寧國富親生。”

  掛斷電話，商北琛起身準備離開。

  陸六革抬眼看向餐桌對麵的外孫，傭人這時把最後一道菜也擺了上來，其中商北琛愛吃什麽，傭人還記得。

  商北琛伸手拿起一旁的西裝外套，淡漠的俊臉同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去，麵對著陸六革，咬牙一字一句道：“不會死心，也永遠不會有放棄她的那一天，除非我死了。”

  “北琛……你就不怕我讓她死在你前麵？”陸六革眼神驟然變得沒了溫度，冷卻下去，他認為自己被真正的挑釁了。

  這個時候，已經不是單純的長輩阻止晚輩的決定。

  是挑釁，是要一較高低！

  劍拔弩張，氣氛冷到了極點。

  傭人在廚房裏端著一大碗湯，根本就不敢出來。

  接著就隻聽“嘩啦——”

  “咣當！”

  兩聲巨響，房頂蓋差點震開！

  傭人手裏的湯碗嚇掉在地上，哆嗦著沒去收拾，恐懼的視線趕緊往外麵餐廳看了看。

  毫不意外的——長方形的大桌子被滿臉陰鷙的男人掀了，一地的狼藉。

  商北琛喉結滾了滾，薄唇揚起嗤笑，深沉漆黑的雙眸隱見瘋狂的望著陸六革，“如果你要這麽做，我也不介意破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