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那端開腔回話的，卻是另一個人：“寧小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朋友，周樂樂，在意大利東部失聯了，而陸老先生之前跟我通電話，提起了我的朋友，但我們沒人對外透露過這件事，我到底什麽意思，還不明顯？應該問的是，陸老先生什麽意思……”

  寧暖有種直覺，剛才接電話的，就是陸六革。

  但是，在聽到她說的這番話後，變成了另一個人回複她。

  回複她的這個人，可能是陸老手底下的人。

  “對不起，寧小姐，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等想好了要說什麽，你再打過來。”

  話落，被掛斷了。

  寧暖早就有準備，也正如她和陸菲所想，陸老很精明，不會給人留下話柄，更不可能在手機裏承認是他叫人抓了周樂樂，用來威脅她。

  官場生態鏈裏打滾了一輩子的人，怎麽可能被她一個小蝦米抓到把柄？

  第二個電話，寧暖過了會兒才撥過去。

  還是響了十幾聲，快自動掛斷時被接起來了。

  這次接電話的，是陸六革本人，他喝著茶，慢條斯理的道：“丫頭，你打來有什麽想說的？”

  到了現在，寧暖對這種“先禮後兵”的長輩已經徹底沒什麽好印象了。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善良在他們這類人心裏，應該是最不值一提的廉價東西。

  寧暖扯唇笑了笑，“陸老先生心裏，一直都覺得我配不上商北琛，真的難為您了，身份太高高在上，不能隨意的罵我、羞辱我，忍得一定很辛苦。”

  陸六革笑意更甚，“既然你提起了，我就說說我的看法……北琛是我的外孫，我認為能配得上他的女人， 別說京海市……就算是放眼全國，我知道的，替他中意的，也就屈指可數的兩三個。”

  “那這兩三個，一定是家世背景和個人本身都很優秀？”

  寧暖沒由來的幸福感滋生，“這樣說起來，我打敗那兩三個，入了您外孫的眼，夠我開心一輩子的了。”

  “所以，夠開心一輩子的……就應該知足了。”

  陸六革這話中深意，很明顯了。

  寧暖問：“您希望，我跟商北琛分開？”

  “你可以這樣認為。”

  “可是……”寧暖頓了頓，理所當然的說：“就算我想分開，商北琛也未必會同意，他什麽脾氣，您應該也知道，恕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跟他分開，要不……這話您去跟他說？”

  陸六革的聲音沉而輕鬆，“丫頭，這要你自己努力跟他溝通了，對了，你朋友找到了嗎？”

  “找到了啊，被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抓去了，我正在努力把人救回來！”

  如果車上不是陸菲，是別人，比如裴歡，寧暖一定要罵商北琛外公這個老狐狸！

  分明就是他吩咐人做的，現在卻為了不讓人抓到把柄，死不承認！

  掛斷前，陸六革道：“祝福你朋友出入平安，下次再出門可要小心了，不要被壞人抓走。這個社會，治安雖好，可總有一些不法之徒挑釁正義，下次……說不定就沒這麽好的運氣。”

  掛斷電話後，寧暖可笑的道：“你爺爺這個人，真的太……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說，總之，他是在威脅我，如果這次不按照他說的做，下次周樂樂就沒這麽好的運氣能回來了。”

  陸菲把車開進東城灣別墅。

  洗完了澡，抱著兒子發著呆，她的手機就響了。

  來電人……

  周樂樂。

  “喂，樂樂？”寧暖一顆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裏。

  “哎呀寶貝，讓你擔心了，我什麽事都沒有，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天跟幾個人喝酒，喝多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再醒來就是現在，還好……沒有失身和丟東西，哈哈。”

  聽到周樂樂的笑聲，寧暖小臉都是愁容，“沒事就好，快點回國……大家特別擔心。”

  “好！我這就訂機票回去，說起來喝酒喝到沒知覺，醒了都這個時候了，真的挺可怕的……”周樂樂害怕的聲音響起，“我跟你說，我懷疑我是被什麽販賣人體器官的組織帶走了？然後發現我心肝是黑的，就不要我了？把我放回來了？”

  周樂樂越想越不對，“喝酒哪有醉成這樣的，我這種酒鬼比誰都知道喝斷片是什麽感覺，我特麽現在體力充沛，身體一點也不虛，手上還有注射針眼，我擦，老娘不會被做了什麽人體實驗……要變異成神奇女俠啥的了吧！”

  “別幻想了，你神奇女俠我還巴啦啦小魔仙呢！等你回來再聊，走路記得走人多的地方。”寧暖叮囑道。

  “好啦好啦，怎麽跟個老媽子一樣……”

  ……

  TF集團。

  頂層偌大的冷色調辦公室內。

  商北琛坐在沙發上，指間夾著一根正在燃燒的香煙，他查詢了幾頁，瀏覽完眼前筆記本電腦上顯示的數據。

  看的都是一些關於寧國富那家製藥公司的基本信息。

  林川坐在對麵的沙發上，在商北琛扣上筆記本後，才道：“這家製藥公司想不倒閉都難，市麵上人們熟知的藥物，沒有一種是這個藥業研發生產的。”

  寧國富這個製藥廠銷售最好的一種藥物，年銷售額也不超過1000萬。

  一個企業，被經營死了。

  商北琛抬手看了一眼時間，晚上七點，距離飯局還有一個小時。

  林川查看完一條小道消息，抬頭又道：“陸老爺子不惜提拔起邵錚，也要把你勸回去，難保什麽時候把手伸到寧小姐身上了。”

  “怕是已經伸了。”商北琛眸色晦暗不明的抽著那支煙，十分鍾前，陸菲例行給他打來了一個電話，匯報寧暖今天的去向。

  陸菲在電話裏，說話不同以往那麽幹淨利落。

  這就是不尋常之處。

  想到此，男人伸手，撚滅了煙蒂，薄唇微掀，吐出一片青白的煙霧。

  林川愣了愣，才道：“老爺子很執著啊。”

  商北琛眼底蘊含著的是平常之色，嗓音清冽，淡淡道：“他那是有官癮，想要在這個時代留下自己的印記，市長，省長，在他那裏都不夠看的，起碼做到國級以上。”

  林川看他：“……他也想讓你在這個時代留下印記。”

  ……

  晚上九點四十分。

  黑色勞斯萊斯古斯特緩緩駛入東城灣別墅。

  佑佑睡了，霞姐在陪著睡，樓下隻有一個吳媽在等門……

  看到商北琛回來，吳媽忙把拖鞋擺了過去，接過了男人遞來的大衣外套，天氣徹底冷了，從車庫到門口，落了一身的寒涼。

  “孩子睡了？”商北琛問了句。

  “睡了，”吳媽小聲說：“不過今天寧小姐心情不太好的樣子，悶悶不樂的，裝的很開心，可是能看出來，就是不太開心……早早就回臥室了。”

  商北琛眉頭稍稍斂起，點頭，轉身上樓了。

  臥室裏很暖，可是，這個時間，寧暖身上穿著大衣，裏麵打底毛衣和褲子也都穿的完好，手邊是兩個巨大的行李箱。

  商北琛走了過來，到她麵前，貼了上去，抬手摸了摸她白淨的小臉，最後又摸了摸她洗過晾幹，還泛著淡淡馨香的柔軟長發。

  “這是在做什麽，嗯？”

  寧暖坐在床邊，仰起小臉看他，卷翹烏密的睫毛顫動了下，又低下頭去，喃喃的道：“商北琛……”

  “仰頭看我，看累了？”男人蹲下來，到了比她坐在床沿還低的高度，發現他可能還是太高了，就單膝跪地，靠到她的懷裏，這樣她對視他時就不累了。

  商北琛抬起她的下頜，摸著她的小臉，漆黑炙熱的視線緊膠著她，不敢錯過她的表情變化，低聲問道：“怎麽了？”

  她沒說話。

  過了良久，他啞聲的道：“暖暖……發生任何事，你可以瞞著這世上的任何人，唯獨不能瞞我。”

  她靜靜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臉。

  有些委屈，不甘，可能還有恐懼。

  張了張口，直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抓過行李箱，慢慢說出來：“你外公……讓我跟你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