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慧在柳吟月房中待了許久才離開，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叮囑：“娘，千萬別忘了我說的。”

  柳吟月點頭，眼裏雖然有忐忑，但是看著宋雪慧帶著期待的眼神，便堅定了心思，擺擺手示意她回東宮去。

  目送馬車消失在視野中後，柳吟月收斂了笑意，對著旁邊的丫鬟沉聲吩咐：“備車，去宸王府。”

  ……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王府門口。柳吟月下了車，看著巍峨的牌匾，再想到宋雪慧說的話，心裏的不平又多了些。

  “煩請通報，就說王妃的姨娘前來拜訪。”柳吟月笑吟吟地說道。

  消息傳到宋鈺桐耳中，她麵色不變，隻不經意地皺了下眉頭，聲音冷淡：“讓人進來吧。”

  家丁轉身出去請人，宋鈺桐剝著手裏的蓮子，漫不經心地開口：“前幾天是宋雪慧，今天又是柳吟月，這母女二人的性子還真是如出一轍。”

  “你若是不想和她接觸，我便讓人趕她回去。”墨宇宸低聲說道，接過她遞來的蓮子，微微一笑，“多謝夫人。”

  手上動作不停，宋鈺桐眼裏光芒深暗，淡淡道：“不用，我倒是想看看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說話間，柳吟月已跟著家丁過來，見宋鈺桐一副淡定從容的姿態，再想到宋雪慧那含著幽怨的眉眼，心底更是不平。

  壓著心頭不悅，柳吟月福身行禮，道：“臣婦給王爺王妃請安。”

  “起來吧。”

  眼看碗裏裝了大半的蓮子，宋鈺桐才停了手，漫不經心地看了柳吟月一眼，態度閑散：“柳氏，你今日過來，可是有什麽事？”

  她聲音平靜又溫和，叫出來的稱呼卻沒半分尊敬，全然是以王妃身份壓人。

  柳吟月恨得牙根直癢癢，礙於身份不能發作，還要賠著笑臉道：“王妃這話說的，臣婦隻是聽聞您跟王爺再次回京，心裏惦念，今日過來探望罷了。”

  說著柳吟月展示了自己帶來的補品，笑得諂媚：“這是上好的人參和靈芝，還請王妃不要嫌棄。”

  看了那精致的盒子一眼，宋鈺桐沒說話，隻點了點頭，旁邊的阿瑾便接了過來。

  察覺到宋鈺桐的冷淡，墨宇宸心下了然，對著柳吟月沉聲開口：“東西送到，話也說了，王妃近日勞累，莫要打擾她休息。”

  柳吟月麵色一僵，心說這宸王雖眼睛瞎了，氣勢卻依舊不減，隨便說句話就有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看著這兩位尊貴的人，柳吟月不甘心這樣離開，大著膽子開口：“王爺王妃，臣婦還有話想說。”

  宋鈺桐冷淡地瞥她一眼。

  “雪慧年紀還小，被臣婦嬌慣得不懂事，之前有得罪之處，還請王爺王妃見諒。”

  麵上多了幾分舐犢之情，柳吟月輕聲道：“王妃，請您別忘了她是您的親妹妹。”

  “這個無需你提醒，本宮知道。”

  宋鈺桐再次開了口，嗓音較之前冷了許多：“不過把她當妹妹的前提，是她不做什麽過分的事情，你明白麽？”

  “臣婦明白。”小心翼翼地應下，柳吟月勉強笑了笑，“那臣婦告退了。”

  說完她轉身往外走，眼底的怯懦消失得幹幹淨淨，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陰冷。

  那盒子裏的確是上好的補品，隻可惜在毒藥裏浸泡了許久，隻要沾上一點，就可以生效。

  她不奢求墨宇宸用這補品，但是宋鈺桐如果出了事，那也和殺了墨宇宸沒什麽區別。

  抱著這樣的念頭，柳吟月心滿意足地坐上馬車，就等著回頭王府傳出噩耗。

  然而她卻低估了宋鈺桐對她的厭惡。

  主屋裏，阿瑾將盒子打開，展示出裏麵的人參和靈芝，而後問宋鈺桐：“這個要放到庫房去麽？”

  人走後，宋鈺桐眼裏的厭惡終於不加掩飾，看著那昂貴的補品，半分也不心疼地道：“扔出去。”

  目光落在柳吟月用過的茶杯上，宋鈺桐眉眼清冷，走過去將它拿起來，而後摔在地上。

  瓷片碎裂的聲音很是清脆，阿瑾沒見過這樣的宋鈺桐，一時有些忐忑，連忙抱著盒子下去。

  看著一地的碎瓷片，宋鈺桐方覺得心頭的怨氣散去一點兒，隨即意識到自己的負麵情緒在墨宇宸麵前暴露無遺，有些懊惱地皺了眉，雙拳緊緊握住。

  抿了抿唇，宋鈺桐剛想說話，就被人從後麵抱住，男人溫熱的氣息落在耳畔，安撫意味十足：“今後我不會讓這兩人再上門。”

  心頭泛起難言酸澀，宋鈺桐聲音透出低落，試探地問道：“我剛才，是不是看上去很可怕？”

  墨宇宸沒說話。

  他雖然看不見，卻能察覺到宋鈺桐情緒的陰鬱，那積壓在心底塵封已久的怒意和怨氣隨著柳吟月母女而滲出來，所導致的行為，說不可怕，那是假的。

  不然阿瑾也不會抱著盒子跑得飛快了。

  但墨宇宸隻覺得心疼，將她抱緊了點，聲音越發溫柔：“不可怕，你在我心裏一直很可愛。”

  “真的？”

  宋鈺桐反問，有一點不確定。

  對於柳吟月母女，她的恨意和厭惡從來都沒有消散，之前在玉川原看不到，尚未表露出來，如今看到了，就控製不住那陰鬱的情緒。

  她一直覺得恨著人的時候，人本身也會變得醜陋，故而在墨宇宸麵前，顯出了幾分脆弱來：“其實我……”

  “我明白，我都明白。”

  墨宇宸耐心地安撫著她，輕輕將人轉過來對著自己，握著她的手，嗓音低柔：“你不必擔心在我麵前露出陰暗的一麵，因為不管你是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頓了頓，他又補充：“你殺人我都見過了，這又算什麽？在我心裏，你永遠是最好的，無可取代。”

  他說得溫柔又篤定，宋鈺桐心底生出感動，忍不住湊過去，輕輕親了下他的嘴角，眼神亮晶晶的：“謝謝你。”

  墨宇宸眉頭微挑，反手將人拉在懷中，低頭吻住那張紅唇，耐心地舔舐摩挲，安撫她的情緒。

  阿瑾扔完東西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連忙捂住眼睛。

  聽到動靜的兩人鬆開，宋鈺桐臉龐微紅，看著阿瑾轉移話題道：“東西都扔幹淨了？”

  “嗯，一個沒留。”阿瑾說完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又趕緊閉上，“那什麽，我剛才真的什麽都沒看見。”

  宋鈺桐：“……”

  她突然覺得這小丫頭欠收拾了。

  比起她的羞窘，墨宇宸則寬容得多，唇邊帶了一抹戲謔的笑意，雖是對著阿瑾說的，卻是在調侃她：“沒事，下次看見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