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訴我。”

  宋鈺桐打斷了他的話，一雙血紅的眸子望著他，裏麵有防備，也有僅剩的一點希望。

  “墨宇宸這樣子，是不是因為你？”

  裴雲景怔住。

  這是他最不想回答的問題，知道魯盡誅變卦後，他便和墨宇宸一起鎮守玉川原，也正是因為他二人一起守著，魯盡誅久攻不下，才會派兵夜襲。

  這跟他，脫不了幹係。

  心裏生出絕望的蒼涼，裴雲景看著她的眸子，點頭：“是我。”

  宋鈺桐腦子裏的那一根弦，斷掉了。

  身子劇烈地顫抖著，宋鈺桐咬牙，一步步向還在地上躺著的墨宇宸走去，步子踉蹌又狼狽。

  裴雲景心疼不已，伸手想去扶，卻被她狠狠甩開。

  “你別過來！”

  宋鈺桐嘶聲吼道，眼裏對他的信任溫情在此刻消失得一幹二淨，剩下的全是痛心，還有恐懼。

  她居然在怕他。

  痛意鋪天蓋地地在心裏翻騰，裴雲景不敢再有動作，看著她艱難地走向墨宇宸。

  然而沒走兩步，她身子一軟，便緩緩倒下。

  裴雲景箭步上前將人接住，看著她緊閉的雙眼低吼：“鈺桐？鈺桐你醒醒！”

  懷中的女子臉色蒼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會碎掉。

  咬緊牙關，裴雲景看不遠處的墨宇宸，再看看懷裏氣息都變得微弱的女子，一瞬間做出決定，將人抱在懷裏，然後快步離開。

  他把宋鈺桐帶到了一處山洞裏，裏麵有他一早布置好的東西。

  將人小心翼翼地放在竹床上，裴雲景垂眸，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眼裏的愧疚濃得快要溢出來。

  如果能預知她得知真相後會這麽崩潰，他絕對不會站出來。

  這一刻，他當真是後悔了。

  裴雲景輕輕握住她一隻手放在臉邊，低聲呢喃：“鈺桐，我錯了。”

  “真的錯了。”

  ……

  宋鈺桐暈了很久，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

  聽到動靜，守在旁邊的裴雲景立刻看過去，對上她的眼神，心跳幾乎要漏了一拍。

  “鈺桐，你醒了，感覺好點沒？”

  出乎意料的，宋鈺桐醒來沒有繼續指責他，卻也沒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他，以往那雙清澈如湖水的眼眸，此刻盛滿混沌，臉上的表情也很呆滯。

  裴雲景心裏一沉，試探著開口：“鈺桐，你還知道我是誰嗎？”

  麵前的女子毫無反應，目光像是膠著住了一般，一點光亮也沒有，整個人猶如一潭死水，任憑裴雲景怎麽說話都沒有反應。

  眼底漸漸泛起惶恐，裴雲景聲音沙啞，握住她的肩膀，紅著眼睛道：“鈺桐，我錯了，我不應該那麽做，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打我也好，罵我也罷，我都接受，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說到最後，他聲音已經帶了幾分哽咽，然而麵前的女子半點反應也沒有，和他對視的時候渾渾噩噩，像是五感盡失，剩下的隻有麻木。

  不管他怎麽道歉，怎麽哄，都得不到她的一個字。

  絕望地伸手，裴雲景將人抱在懷裏，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後悔和痛苦，咬牙哭出聲來。

  如果他沒有和魯盡誅合作，就不會害得玉川原陷入戰火，就不會……害了她。

  “對不起，對不起……”

  山洞裏回響著裴雲景帶著哭腔的道歉聲，而宋鈺桐被他抱在懷裏，秀美的臉上，盡是木然。

  另一邊，墨宇宸被步淩帶回了九鳳司。

  重傷未愈的他又添新傷，無疑是雪上加霜，步淩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他氣息微弱得隻剩一點點，費了好大力氣方才救回來。

  秦詩琪如今下落不明，步淩因著在九鳳司還有幾個舊友，又重新回來了，然而有人看到墨宇宸被帶回來，還是心生不滿，想要把人趕走。

  “瞎了你的狗眼，這是宸王殿下，你要是把人趕出去，仔細你的腦袋！”

  步淩一聲嗬斥，嚇壞了九鳳司的大部分人。

  之前秦詩琪在的時候雖然讓他們對墨宇宸動手，卻隻是宸哥哥地叫著，加上墨宇宸是被貶而來，他們這群心大的，也就沒注意他的身份。

  如今聽步淩說明，再看到他腰間證明身份的玉牌，九鳳司的人終於明白，這被帶回來的，正是當今聖上的親兒子。

  一時間，九鳳司上下都對墨宇宸恭敬至極給了最好的照顧，連帶著步淩都尊重起來，生怕出了什麽差錯保不住自己項上人頭。

  而墨宇宸守衛玉川原的事情，也被九鳳司上達天聽。

  得知寂遙攻打玉川原，昭慧帝氣得沉了臉，冷聲道：“寂遙真是好大的膽子，仗著玉川原偏遠不被朝廷重視，就想據為己有！”

  “陛下息怒，玉川原現在無恙，宸王殿下率兵死守，未讓那魯盡誅的兵馬損毀玉川原半寸土地。”

  聽到這話，昭慧帝臉色緩和了些，又想到了什麽，低聲問：“那宇宸他怎麽樣？”

  下首的人麵露難色：“宸王殿下為守玉川原身受重傷，現在正在九鳳司休養，尚未清醒。”

  昭慧帝心弦一緊。

  眼前浮現出墨宇宸清冷又嚴肅的臉，昭慧帝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個兒子雖然性子倔強，卻在暗中做了不少事情。

  想到這，昭慧帝心中越發愧疚，做了決定：“說到底，這次是朕對不住他。來人——”

  有人循聲進來，恭敬地道：“皇上有何吩咐？”來的正是暗衛營首領辛巳。

  一聲歎息溢出唇邊，昭慧帝眼中愧疚與心疼交織，吩咐道：“辛巳，朕命你帶五十暗衛前往玉川原照顧宸王，等他的傷痊愈後，即刻返回京城。”

  這便是要重新迎回墨宇宸的意思了。

  辛巳恭敬頷首：“臣遵旨，定會將宸王平安護送回京。”

  昭慧帝擺手示意人退下，望著外麵的天空，眼裏難得浮現出思念來。

  帝王催促，辛巳不敢耽擱，當晚便帶著暗衛出發，日夜兼程，終於在五日後抵達玉川原。

  伸腳邁進九鳳司的大門，看到一身黑衣腰間佩刀的步淩，辛巳有一瞬間的怔愣：“你怎麽成這樣了？”

  這打扮跟個殺手似的，哪還有半分宸王護衛的影子？

  看到辛巳，步淩也是一怔，眼裏閃過驚訝：“你怎麽來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