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沒有什麽是一場戰爭無法解決的
作者:心術不正x7      更新:2020-12-05 12:07      字數:2602
  太過精密的儀器總是不如風格粗獷的家夥事兒更加耐用,精於細微的計謀也總因為對方不按套路出牌而被化解於無形。

  亂拳打死老師傅怎麽來的?就是這個道理。

  打仗,說難也難,天時、地利、人和、糧秣、士氣、兵員、君主、大臣、民心……林林總總的算起來,一顆馬釘不合格都有可能導致失敗。

  但是說簡單他也簡單,你死我活,或者我死你活,沒什麽其他好說的。

  章邯用了最原始卻又最有效的辦法,管他什麽戰術不戰術,管他什麽配合不配合,能殺人者就是英雄,被人殺者連累同袍死了也是活該,這一套,從商君定下軍爵十八級的那天起已經施行百年,好用的很。

  原本需要軍戶舉薦才能上戰場、掙軍功的奴隸子和刑徒,忽然有了一個為自己掙前程的機會,這種來之不易的感覺,讓他們在熱情這方麵遠遠超出其他秦軍,氣勢很是駭人!

  上有趙賁、蘇駔、司馬欣、董翳這樣的骨幹,下有拚殺勁頭更勝一籌的亡命徒,這場大戰持續了三天三夜,終歸成為秦軍收割戰功的狩獵場,也成了周文當頭挨得狠狠一棒。

  殺的太凶了,以至於到處都是血人、泥人,僅憑衣衫分清敵我都有些困難……

  到了最後,兩位主將亦不能免俗,親自上陣砍殺不說,就連自己的部屬在哪裏都說不清了。

  甚至有幾次,周文趁著廝殺的間隙觀看周圍的地形,才發現自己已經從戲水以南殺到了戲水以北,再回頭,寬廣的河麵竟然早就斷流,徒留紅色的河床散發陣陣腥臭……

  這種鏖戰對於秦軍來說,有軍爵作為奔頭就有堅持下去的動力,但是反觀義軍這邊,一路順風順水讓他們根本不知堅持為何物,這支未經錘煉過的隊伍看上去人多勢眾,卻從開戰的第一天起便已有了逃兵。

  “將軍……撤吧,再不退就來不及了……”

  周文披頭散發:“胡言亂語、蠱惑軍心!本將軍要拿你正法!”

  “將軍,周圍全是秦人,咱們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這不可能!本將軍觀天日知曉秦軍必敗,爾等休要騙我!周亢呢?!讓他派戰車助我!”

  “將軍,周將軍已經陣亡了……”

  兄弟死了,周文這才察覺大事真的不太妙,也許是連日廝殺的緣故,他的反應有些慢,坐在地上傻愣愣的發呆。

  親信們一看還以為主將尚未拿定主意,隻得再勸:“將軍,撤吧,今天退這一步,他日我等與吳王借一些兵將,遲早還有報仇的那一天,別猶豫了!”

  “是啊將軍,撤吧……”

  想到吳廣,周文忽然一個激靈:“鳴金,收兵!今天夜裏,咱們悄悄的……”

  “鼠竊狗盜之徒,快快受死!卜吏何在!!”

  還鳴什麽金收什麽兵啊,哪兒來的趁夜金蟬脫殼的機會啊?

  親兵們七手八腳抬起周文,既未發令也沒打旗號,悄悄從亂糟糟的戰場上消失了。

  這麽幹有利有弊,利者,剩下的義軍不知主將已逃,繼續廝殺能給他們爭取不少時間,弊端那就不用說了,且不提拋棄部下多麽喪盡人心,單說連個收攏敗軍的動作都不做這一項,就把本來還能聚起數萬殘軍的結局,變成徹底丟了個幹淨……

  不丟不行,因為秦軍已經開始到處找周文了,一顆腦袋一級軍功,他這顆腦袋雖然瘦,讓三五個家夥一舉進入大夫之列還是不成問題的。

  也許是老天也不忍見短短時間內逝去太多性命,一陣夏雷終於驚醒了許多人。

  片刻之後,大雨傾盆而下,阻塞的河道漸漸有了積水,一道道紅色的小涓流慢慢匯集,人聲、馬聲、廝殺聲,終於被風聲、雨聲、悶雷聲所覆蓋。

  殺敵一萬自損八千,仗打成現在這樣,章邯最初的目的已經達成了,此戰之後鹹陽危勢稍解,隻待收回函穀關,大秦又可以立與不敗之地。

  這位刑奴軍主將抹著臉上雨水仰天長歎的時候,戰事進入了尾聲,確實如他戰前所說,不熟悉?打一仗就熟悉了!不會打?打一仗就會打了!不齊心?打一仗就齊心了!

  在秦人的思維裏,沒什麽是一場戰爭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再來一場戰爭……

  “章將軍乃我大秦驍將,攻必克,戰必勝,末將心服口服!”

  對於幾位副將略顯誇張的話語,章邯不置可否,冰冷的雨水順著板冠往下流淌,滴在臉上有些疼,溜進嘴裏有些鹹,卻能讓人清醒許多。

  “周章此敗之後不足為懼,諸君,我等應當一鼓作氣,拿下函穀扶危社稷!”

  “喏!”“喏!”

  “函穀關外也要多派哨騎,叛逆兵卒多少、領兵者何人,務必探查清楚,以便來日征戰!”

  “喏!將軍……末將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挺快這句話,章邯忽然一改之前的刻板,拍在那人肩頭,笑著說道:“章某之前就說過,戰事要多仰仗諸位,這話永遠算數,客氣什麽?

  讓我想想……莫不是趙賁將軍擔心反賊跑得太快,少了戰功不成?!”

  一片哄笑聲中,趙賁漲紅了麵孔,用同樣輕鬆的語氣道:“哪裏來的戰功?末將仔細看過了,剩下的這群賊人身無寸甲,算不得甲首!”

  “哈哈哈,看來此戰下來,趙將軍快要升爵了,要不然誰去留意肉湯是稠是稀?”

  “是極,是極,要我說啊,這殺賊也不能太快,否則陛下信不過我等戰功,豈不又讓人心冷?”

  三兩句話之間,這群吃兵糧的糙漢子開始相互調笑,甚至把養寇自重這種瞞上不瞞下的事情也說出來,足見章邯已經博取眾多軍心。

  趙賁這時候一抱拳:“章將軍,末將之前所說並非他事,乃是關外逆賊陳勝吳廣的一些秘聞,或可為我大秦所用,請將軍定奪!”

  這下再也無人笑罵了,全都抹一把臉上雨水,作出正經狀傾聽。

  “哦?說來聽聽……”

  趙賁開始訴說了,這家夥本是三川郡守李由麾下的一名郎將,時值李斯父子被下獄,他也受了些牽連一並押往鹹陽,要沒有這場兵事,說不定還得受罪到何時呢。

  結果現在一仗翻身,久於行伍的家夥還會不明白大軍下一步打算幹嘛嗎?盤踞已久的地盤上發生哪些事,他還能不知道嗎?

  於是……

  “你是說,吳廣與他的副將田藏不合已久,或許可以利用一下?”

  “正是,聽聞賊軍上次圍困滎陽的時候二者爭吵頗多,後來他們撤兵,有人曾見吳廣與田藏帳中揮劍,幾欲翻臉。”

  章邯眉頭一皺,緊接著舒展:“有沒有可能,把這個田藏招降過來為我所用?”

  “這……估計有些難,此人父兄盡皆死於苦役,對我大秦恨之入骨。”

  章邯挺直腰板:“既然如此,那就讓吳廣與田藏一起死吧!”

  聽到這句話,趙賁知道主將肯定有主意了,但他並未追問,反而繼續說道:“將軍,我還聽說陳勝稱王之後多有不得人心之舉,他有個車伕名喚莊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