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初接戰
作者:心術不正x7      更新:2020-12-05 12:06      字數:2316
  作為一個聰明人,相裏業深知一種聰明人的通病——自以為是。

  在他看來,當年誇誇其談的趙括不能免俗,雄心勃勃的太子丹也不外乎如是,自以為胸有良謀就能操縱事宜,真是可笑!

  最後結局怎麽樣?還不是一個兵敗身死,另一個被父王拿來平息大秦怒火?

  還有此次作戰的對手,那個姓虞的小子也是個自以為是的人啊!虧自己初見的時候那麽重視,結果是個外麵光鮮的驢矢蛋兒!

  如果之前的幾次粗淺謀略還讓相裏業有所疑惑的話,那麽見到逆賊的安營紮寨之所,他已經完全放心了。

  背水結營乃是兵家大忌,這都不懂還怎麽打仗?

  固守吳縣的真是此人?會不會是齊墨主事拿他當幌子的?否則為何前後差別如此之大?

  隨著洪流一樣的馬蹄聲漸漸湧向楚軍營地,相裏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叛軍根本就沒準備拒馬樁,正在緊急加固呢。

  幾個吊籃把帶來不及回營的反賊通通帶了回去,秦軍無人急著動手,他們神情都沒變,控著戰馬形成衝鋒陣型,等待主將命令。

  ……

  ……

  有人曾說馬蹬出現之前騎兵根本沒用,有人曾說中原的騎兵是從趙國胡服騎射開始的。

  要是誰敢這麽對虞周說,他隻想把《六韜》扔到對方臉上。

  且不說鮮有文字記載的黃帝和夏商時期,能夠遺留下來代代瞻仰的,就有周武王跟薑子牙之間關於怎麽選騎兵的問對。

  武王問太公曰:“選騎士奈何?”

  太公曰:“選騎士之法:取年四十以下,長七尺五寸以上,壯健捷疾,超絕倫等,能馳騎彀射,前後左右,周旋進退,越溝塹,登丘陵,冒險阻,絕大澤,馳強敵,亂大眾者,名曰武騎之士,不可不厚也。”

  身強力壯各挽強弓、前後左右進退自如、在光溜溜的馬背上異常嫻熟、麵對大戰就像將要收割一波野菜……

  這就是此戰的對手,打扮比虞周想象的土氣,渾身的戰意卻讓人心驚膽戰。

  也正是這時候,許多楚軍將校忽然想起,秦人的老祖宗是給周天子牧馬出身的……

  信陵君曾說與秦人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再往上追溯,曾有黃帝險於蚩尤,以中原車徒製戎翟騎士……

  所以說啊,也許騎兵才是老秦人骨子裏的立身本源,隻是隨著時間流逝,需要長時間培養的騎兵被秦弩掩蓋了光芒。

  沒有太多猶豫,秦人的九原騎兵動了,裹住四蹄的戰馬奔跑起來的時候,沉悶的聲音如同發怒低吼的夔牛,威脅十足。

  這是虞周第一次麵對大量騎兵,盡管是在夜中看不清全貌,但是那種萬馬奔騰的感覺傳至心頭,直讓人忍不住的想要融入其中,隨著他們一起踏碎所有阻礙,或者被踏碎都比死於刀槍劍戟來的更有榮耀一些……

  難怪會有馬革裹屍的典故成為至理名言,生生死死都有戰馬相陪,的確是一位將軍最好的歸宿。

  嚴陣以待的楚軍都不是新兵,他們僅憑蹄聲便已知曉敵人的距離,一聲令下,無數勁弩呼嘯著射出箭矢。

  一片陰雲落下,外麵傳來的痛呼非常稀少,夜色給了他們最好的掩護,勁弩準頭盡失不說,這片軍營裏的篝火成了唯一最耀眼的地方,一來一回又有一點優勢被敵人占去了。

  這樣的結果可以想到,楚軍並不慌亂,重新掛弦裝箭之後,托著弩機繼續發矢,他們很清楚,在這種環境下作戰,運氣也是重要的一環,逼退秦軍的關鍵就在箭雨是否稠密。

  虞周不知道蒙恬養這一支騎兵需要多少錢糧,從某些細節來說,他自認供養自己的部曲同樣不少花錢。

  比如時不時的給將士們補充些動物肝髒,比如越來越普及的簡陋精甲,秦軍趁夜來襲是他沒想到的,不過既然遇上了,虞周不認為夜盲眾多的敵人能討多少好去。

  楚軍剛發兩矢,九原騎兵再近一些,虞周看到,秦軍不隻是人銜枚馬裹蹄,他們的戰馬甚至統一蒙著一塊黑布,這個細節,讓他對於秦騎的精銳程度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眾所周知,動物對於巨聲明火是有天生畏懼的,作為戰馬,若想適應戰場就得先熟悉兵戈交擊、鼓角爭鳴的聲音、同類倒下的哀鳴……等這一切都無法幹預它的腳步,一匹戰馬才算初步合格。

  這還不算什麽,馬是立體視覺,它的數視覺其實很差,所以它對對於一些模糊的物體移動或者火光格外敏感害怕,到了夜晚,這種情況更加嚴重,然後就有了一種最直接的辦法——蒙住戰馬的眼睛。

  目不能視的感覺可以想像,這麽幹的好處就是能讓戰馬無所畏懼,甚至反過來把它的恐懼化成奔跑宣泄的動力,衝鋒勢頭更能平添三成,銳不可當。

  可是……一般人是不敢這麽幹的,騎術不到家,跟戰馬沒有足夠的信任,對於地形不熟悉……

  奔馳的戰馬隻需摔倒一次,各種關節骨傷就會終結它的一生,這也是三四匹馬才能訓成一匹戰馬的原因。

  有太多太多可能讓這種行徑變成一種作死方式了。

  而現在,幾乎所有的秦軍騎兵都在這麽幹,虞周很難想像這背後究竟付出了多少,這些人又會迸發出怎樣的能量。

  秦軍很快滿足了他的好奇心,就在楚軍剛剛舉起盾牌的時候,一個個身手矯健的騎士陸續張弓搭箭。

  就在飛馳的戰馬上麵,整個人,整張弓,整支箭,全都穩得如同波瀾不驚的湖水,隻有從未停歇的馬蹄聲在訴說這湖麵之下藏著怎麽樣的驚濤駭浪。

  步卒需要聽從金鼓而知進退,水軍需要主將發號施令,至於騎兵,完全不用!他們隻看領頭的那騎衝向何處,就像狼群認準了頭狼,隨之一同撲上去,撕碎所有擋路的敵人……

  也正是這時候,虞周第一次見到了秦軍主將,隔的遠些隻能看出年紀不大,而他胯下的那匹寶馬通體雪白,也讓虞周更直觀的了解“照夜玉獅子”的照夜是什麽意思。

  “嗖——”

  一愣神的工夫,奔騰的洪流終於到了近前,與此同時,無數箭矢襲入楚軍營地。

  部下早已豎盾,可是從此起彼伏的中箭哀嚎之中,虞周還是聽出楚軍已經先輸一陣——這些人的準頭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