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齊墨钜子
作者:心術不正x7      更新:2020-12-05 12:06      字數:2311
  顯學,就是與時下息息相關並且顯赫一時的學說,關於春秋戰國時候的顯學眾說紛紜,無論怎麽算,都有墨家的一席之地,百家爭鳴最為強盛之時,還有“非儒即墨”的說法,可見這門失傳已久的學說曾經多麽輝煌。

  說失傳既對也不對,因為後來每朝每代的統治者出於教化人心加強君權考慮,全是大規模的推行儒家以愚民,那麽非攻非命的墨家肯定不受青睞了,再加上墨者的修行方式屬於吃力不討好,願意就學的人家也就不多。

  而現在,就在黟山北麓的一個小山洞中,幾個身著玄色短褐的男子正湊在一起,其中有老有少,看領頭之人是個滿頭蒼發的老翁,臉上的溝壑深如田壟,草鞋之上全是泥土。

  “钜子,我去看過了,他們已經加強戒備,現已不便施為。”

  老翁麵目古波不平,揉搓著皸裂的雙手,啞聲說道:“那就不用理會,咱們走吧……”

  “钜子!可是……”

  “怎麽了?徐福我們已經救出,那群人你也見到了,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輩,何苦做難?”

  “钜子,您肯定被騙了!子備帶回的捕獸器您也看到了,雖然手藝精湛,但是用心歹毒無比,中者無不骨斷筋折,能做出如此凶器之人豈會心性純良!”

  那名老翁稍一猶豫:“那依你之言又該如何?”

  “徐世兄曾言他們還關押著數百孩童,不若一起救走!”

  老翁想起徐福臨走時的一身裘袍,又想了想救他出來時打傷的那個少年,搖頭道:“徐福非我墨門之人,救他出來已經是看在先祖情分,此人心術不正,以後少來往。”

  “钜子,那……”

  “老夫知道你是什麽心思,可是啊,子牛,墨者從來都是從民眾中來,回民眾裏去,我們相夫之墨興盛的時候那便扶危救難,隻剩一兩個人也沒什麽,墨者行天下從來不靠機關手段。

  正所謂貧則見廉,富則見義,生則見愛,死則見哀,大者大取,小者小取,可懂?”

  那名被稱作子牛的青年把頭一低:“尊钜子令。”

  老翁歎氣道:“也罷,既然你說到了孩童,老夫還是親眼看一下,也免有所錯失。”

  “钜子打算如何行事?”

  “親自登門拜訪!”

  “钜子不可!對方是敵是友尚不分明,您這一去萬一有個好歹……”

  老翁微微一笑:“那便由你來領钜子位,跟子備繼續發揚墨家。”

  “钜子……”

  “好了,莫要多說,老夫不才不敢自比先賢,可那塢堡也不是楚惠王的王宮,不見得有進無出。

  子牛啊,你隻看到了捕獸之器的歹毒,那架水車巧奪天工,隔著一座山都能看出精妙,你為何視而不見?

  能作出此等惠民之物的人,怎麽可能是大奸大惡!”

  “子牛知錯……”

  老翁不再多說,隨意攏了攏稀疏的蒼發,拿起一件蓑衣披上,信步消失在小雪之中,隻留下幾個年輕的漢子麵麵相覷。

  ……

  ……

  虞周已經等了十好幾天了,弦兒總繃著的感覺不好受,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放棄了?

  現在的墨家早已不複往日興盛,本就平淡無奇的墨者隱藏行跡之後更加難尋覓,所以對方的行事風格虞周一概不知。

  最近幾天他甚至在想像,到底是心懷慈悲的黑社會?還是身居大義的雇傭兵?難以定義……

  不管學說多麽的不爭無求,戰爭的本領可全都實打實的,所以虞周不敢大意,在塢堡裏做好一切防禦手段,光是勁弩就準備了三十張,結果人家到現在都沒來。

  “子期哥哥!”

  香甜的小丫頭醉人心神,這是緊張時刻的最好調劑,虞周隻看了一眼就眉頭舒展露出笑容,說出來的話卻略帶責備。

  “怎麽又在亂跑了,不是讓你跟緊了項伯父嗎,現在有陌生人來意難測,還是小心些的好。”

  項然才不管,那些,小嘴一嘟巴拉巴拉不停歇:“哎呀知道了,爹爹總是擺弄弩機無聊死了,家中的菜板都被射了個通透,我好容易出來透透氣,又被子期哥哥數落……”

  “好好好,不說了,我給你的手弩還在身上嗎?”

  項然拍拍衣袖:“放心吧,我帶著呢,剛才還差點失手傷人,對了子期哥哥,咱們山上誰是頭領啊?”

  虞周被問了個莫名其妙,這又不是山賊窩子,哪兒來的頭領?

  “看,你也奇怪了吧,我也是不明白,好像韓老伯跟魏阿公都能稱頭領,不過在小然心裏,子期哥哥才是頭領,哈哈哈……”

  看著笑瘋了的小丫頭,虞周心神一凝:“怎麽回事?小然你遇到生人了?”

  “對啊,剛剛有個老阿公,差點被小然射傷,我把他帶去公乘大哥那裏了……”

  這個當口出現的陌生人,那還用想嗎?虞周暗拍袖口,綽起長劍就走,小丫頭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緊緊跟在他身後:“子期哥哥你放心吧,那個老阿公沒大礙的……”

  虞周一把攥住她的小手:“你沒事我就謝天謝地了,唉,怎麽這般沒防人之心啊。”

  何止是項然,大夥似乎都沒發現多了個生人,即使有知道的,也愛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的虞周大為不滿,一個兩個都這樣,也太沒防範意識了吧?這安逸的日子固然好過,也難免讓人心無警惕。

  路經魏轍房前的時候,發現他老人家正在看書,悠哉哉的小酒喝著、臘肉吃著、雪景賞著、搖椅躺著,還有空跟項然做鬼臉。

  “師父,聽聞……”

  “沒錯啊,你要等的人來了,怎麽還不去招待?”

  “可是,您就不去?”

  “我去幹嘛,你要是想打起來,那就讓老夫同行。”

  還是算了,聽這口氣好像來者與魏轍也算熟識,隻是這關係不咋地,不過老頭既然能安心呆著,至少說明對方沒有惡意。

  “那徒兒先去了。”

  “嗯,去你的吧。”

  “……”

  有點意外,虞周以為墨家高客怎麽也得身手矯健氣度不凡,入眼的卻個糟老頭子,一身蓑衣大冬天都能聞到不和諧氣味,皓首蒼髯更是有些糾結。

  如果說有什麽特別之處,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一雙手腳,處處都是皸裂的細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