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綁架蕭何
作者:心術不正x7      更新:2020-12-05 12:06      字數:4523
  瘋了,瘋了!反了,反了!

  此時此刻,蕭何真的看不懂這群少年了,說他們傻吧?自己是怎麽被算計入轂的?說他們聰明吧,可眼下都是什麽事兒!

  在蕭何的預計中,這場衝突應該雙方互相罵幾句打兩下,了不起死幾個無關緊要的家夥充充數,然後各自回營挑個心情好的日子重新厘定接下來的利益如何分配,這才是一方大盜正常的流程啊!

  可這幾個小混蛋個個奔著要命不要錢去的!要秦人的命,要陳縣尉的命,更是要他蕭何的命!

  殺官等同於謀反,這個垂髫小兒都懂的道理被幾個少年視若草芥,蕭何骨子裏一陣陣發寒,被衛弘拉攏的時候,他還以為這就是群相互苟合的官盜,現在看來,這群人的根底遠比自己想象的還深。

  “蕭主吏在想什麽?”

  蕭何隻聽聲音就知道是最不想見到的那個人,指揮軍漢繼續追擊之後,他懶洋洋的回道:“在想你們是怎麽活到這般大的。”

  有點像置氣,還有點像咒罵,不過虞周毫不在意,同樣揮手斥退旁人,他把長劍深深插入地上。

  “如果蕭主吏感興趣,在下可以帶你參觀我們長大的地方,那裏有山、有水、還有……”

  “在下毫無興趣!”

  毫不掩反感,讓人無法繼續接話,虞周幹脆咄咄相逼:“不知蕭主吏麾下軍卒將來可以做什麽?!”

  被問了個沒頭沒腦,蕭何沒好氣的回道:“還能做什麽,從將則為軍,從寇則為匪,此間壯士皆蟊賊耳!”

  虞周鼓掌相合:“說得好,那在下跟項羽麾下軍士,日後又能何為?”

  蕭何心說你有毛病吧,這有什麽區別嗎,為了表示不滿我把自個兒都歸到“蟊賊”一流了,還追問個什麽勁兒?

  想歸想,可他還是不自覺的又打量一番,隻看了兩眼,蕭何麵色大變,有些吃驚又有些尷尬。

  “這就是爾等本來目的?”

  虞周麵上已有幾分得色:“不完全是,但是效果還不錯!”

  豈止是不錯,蕭何嘴裏有些發苦,放眼望去,項羽身邊的軍士死傷最為慘重,可那也是神情最狂熱的一夥人,經過一場獻血洗禮,他們個個目光凶狠,更加奇怪的是,其中自身受創越重的家夥神情越瘮人,如同舔舐傷口的孤狼一樣凜然不可犯。

  接下來就要屬司徒羿所帶軍士,這些人沒有項籍手下那樣舍我其誰的氣勢,卻個個麵目從容視線專注,長弓所向盡皆俯首。

  最不起眼的就是虞周那夥人了,粗一看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可是一對比差別就大了。

  同樣是領兵,謹慎的蕭何幾乎事無巨細一一交代,這才換來幾分有條有理的模樣。

  虞周所領軍士則不同了,蕭何親眼所見他隻做了幾個奇怪的手勢,那支隊伍就如臂使指的運轉起來,行動幹脆相互應援,兩者一比猶如死繩與活蛇的差別,這讓蕭何百思不得其解。

  “你……你們是為了練兵?!”

  虞周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爽朗的回道:“那是自然,否則在下何苦來哉!”

  蕭何終於明白可其中種種,為什麽衛弘口中斤斤計較的虞周痛快答應對抗陳縣尉,為什麽有留手的機會他們非要打成水火之局,為什麽自己先前的建議會被否定……隻因為這群小家夥有自己的野心!

  先前他還納悶項梁怎麽不來,現在也明白了,隻是……這群家夥到底是以誰為首領?衛弘不像、項梁也撒手不管,總不能賣半天力氣還一頭霧水吧?

  “蕭主吏,我們這幫蟊賊陣勢如何?”

  蕭何滿嘴苦笑:“休要再嘲弄老夫了,若是天下蟊賊都能這般舍生忘死進退有度,大秦隻怕沒幾年就……”

  說到這裏,他自覺失言趕緊閉嘴,虞周也不在意,接口道:“蕭主吏說是蟊賊也沒錯,成者王候敗者賊,不過這話我姑且說之你姑且聽之,千萬別讓羽哥聽到,他自尊心強的很。”

  成者王候敗者賊,蕭何反複咀嚼之後大感稱心,也更加明白這群人來曆不簡單。

  “也罷,就讓老夫死個明白,蕭某拜會的究竟是哪座山頭?”

  “蕭主吏言重了,何來生死之說,您不妨親自上山一觀可好?!”

  話聽上去客氣,蕭何掙紮了好一會兒,因為兩人不算熟悉,而當時的情形是虞周的劍尚在滴血,這小子又是愣頭青的年紀,蕭何的家室全部搬來了會稽……

  “蕭某謝過盛情相邀,日後有暇一定拜訪。”

  戰局已經進入尾聲,三三兩兩的軍士開始集結,虞周解下自己的護膝送給蕭何,這才說道:“相識一場無以為禮,小小物件留以為念,時間差緊迫,我們直接上路就不告辭了,家師與在下恭候先生大駕。”

  不是聽不出蕭何的敷衍之意,在不愉快的前提下初次會麵,除非用綁的,還能指望人家納頭就拜?

  剛想多說幾句拉拉交情,也不知哪個倒黴的一竿子捅到馬蜂窩去了,遠處的鹽鐵司已經點燃烽火,再不走等待他們的將是圍剿大軍。

  蕭何收起護膝,望著狼煙心急如焚:“實在不行你們先回縣內躲避,總比四處奔逃好一些!”

  正在這時,項籍回來了,他把抓到的家夥隨意一丟,摸著頭上的汗水歎氣:“我追錯了方向,有倆家夥把鹽鐵司的旗給砍了……”

  虞周拿腳撥拉著地上那人,看他官衣鬆散,皺眉問道:“被他金蟬脫殼了?”

  “沒有,人在司徒那兒,等他回來咱們就出發。”

  蕭何咬了咬牙,直視項籍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項籍疑惑的回問:“你跟子期在這閑聊半天,敢情什麽有用的都沒說?”

  蕭何這會兒倒有了膽量,直言不諱道:“”老夫想聽你說,那小滑頭我信不過。”

  得,坑人後遺症來了,項籍把斷戟往地上一插:“那是項某一起長大的兄弟!我等皆為楚人,有何不妥!?”

  他這一說,蕭何隻注意到兩個關鍵字,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大楚項氏!?”

  “正是!”

  蕭何的目光一下子熱切起來,沛縣原本也是楚地,沒聽說過上將軍的可謂絕無僅有,酣暢淋漓的大勝尚且不遠,慘敗身死的噩耗猶如昨日,重新打量一番之後,他連連點頭。

  “上將軍後繼有人矣!”

  項籍接下來的行動大大出乎二人預料,他把蕭何往胳肢窩一夾,邊跑邊招呼司徒羿:“快點趕路還能追上叔父!”

  虞周徹底看呆了,人家正誇你的時候就這麽綁了?!雖然他也曾想過硬來,卻做不到這麽幹脆利索,還是在別人笑臉相迎的時候……

  “愣著幹什麽?!快跟上!秦軍馬上就到了!”

  綁都綁了,再說什麽都是無用,虞周隻得收攏眾軍通通跟上,這一清點他才發現,自己所率的一屯損傷同樣不樂觀,五十餘人能自己動的隻剩半數,相互間連拉帶拽這才上路。

  秦軍來的很快,幾乎咬著他們的尾巴撲進釗山,來不及掩埋的屍首直接暴漏在地,陳縣尉的軍隊之前被殺散了,現在陸陸續續趕了回來,兩相一對照,他們立刻意識到逆賊還未走遠,急哧哧的派軍搜捕。

  這次領兵的是個臉色蒼白的中年人,瘦弱的身形渾不似久居海邊的一郡都尉,更像個文弱書生,但是身著重甲散發出絲絲殺氣。

  “爾等何爵?”

  三十餘名逃兵悉數在列,捆的嚴嚴實實跪了一地,李凍執鞭走過時,他們當中竟然有人鬆了口氣,早就聽說這位李斯的族親最喜酷刑,隻是鞭刑真是賺大了。

  “回都尉,下卒無官無爵。”

  “拉下去,磔。”

  “都尉……都尉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李凍頭也未回,繼續往第二人走去,到近前時那人襠部**一片,陣陣惡臭彌漫開來。

  “具五刑!”

  那人聽完眼皮一翻、喉頭咕嚕一聲昏死過去,很快就有幾個刑官將他拖了出去。

  李凍走到第三人麵前,什麽都還沒說,那人已經跪地磕頭如搗蒜:“回稟都尉,小人爵上造,屬甲戌營材官,賊人凶悍似是往西去了……”

  李凍翻了翻白眼仁,慢慢蹲下拿皮鞭支起那人下頜,複問道:“他們有多少人,你們的上官陳縣尉呢?”

  “回都尉……人……很多,月黑天暗不便細數,反正很多……領頭的是個丈二惡漢,縣尉大人不知所蹤……”

  李凍冷聲反問:“如果我按你說的往西追不到丈二惡漢,你可願以命相抵?!”

  “都尉……或許,或許是丈餘……”

  “腰斬!”

  “都尉……都尉大人……!”

  李凍沒有繼續往下問,他已經做好了樣子,剩下的全看屬下本事了,隻是幾刻鍾的工夫,數十份帶血的文簡擺在了他的案頭,一目十行的粗粗略過,李凍心中已有定計。

  “這麽說領頭的真是個能力敵百人之輩?

  來人!傳我將令:軍中遊騎什伍相應往西追擊,發現賊人立即射殺!”

  哼,力敵百人,又有何用?比得上弩強箭利麽?就算此人一時逃脫,他身邊尚有無數傷兵殘卒,又能跑到哪裏去!陳勇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就送了性命,真是不知所謂。

  ……

  ……

  軍隊就像一步機器,它的每一道程序早已設定完成,隻需滿足一丁點條件就會觸發,所以早在李凍審訊之時,偵騎早已像塵埃一樣四處散開收集消息。

  虞周他們小心的挑著戰馬不能走的地方躲避追兵,夜幕尚未撕開,東方已經大亮,他們終於趕在秦人追來之前抵達五湖。

  這群軍士都是什麽出身?樓船士!雖然隻在郡縣裏折騰,那也是正兒八經的水軍,五湖這種地方就跟半個家沒什麽分別,要不是多數人身上帶傷,硬生生玩一次泅渡也不是難事。

  見到湖澤率先鬆一口氣的是蕭何,項籍是個死心眼,一把攥住就不知道撒手,仿佛拿的是個物件而不是活人,這一路上東磕西碰可讓蕭何大吃苦頭。

  “咦?蕭主吏是不是沒氣了?你看哪臉白的,哎呀,腦門上還有血!”

  項籍鬆手去看的工夫,蕭何像個假死騙過天敵的狐狸般一彈而起,躲得項籍遠遠的倒換氣。

  “憋……差點悶殺老夫,不為人子,一群混賬,老夫若見了上將軍倒要好好請教……他家到底是什麽門風……”

  項籍當時隻圖爽快,現在被人一說也有些不好意思,聽蕭何提到爺爺,羞惱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休要說大父的不是!”

  蕭何梗著脖子不樂意了:“老夫差點去見他!還不能抱怨幾句不成!”

  虞周一看趕緊圓場:“蕭主吏,羽哥也是一番好意啊,當時兵凶地險哪兒顧得了那麽多,好多軍士不都這麽攙扶過來的麽?”

  對於這小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蕭何算是了解了,攙扶?見過扶肩膀的攙手臂的,誰家捏著脖子勒住胸腹!?

  “也罷,你們放下我,蕭某自行回去!遇到追兵老夫就亮明身份說被挾持了,反正這模樣九成九相像!”

  這搞文案的罵人就是陰損,虞周開始考慮要不要假戲真做,反正也得罪了,輕重都那樣了吧?

  “蕭主吏,咱們現在流落在外還是相互扶持才好,您沒事吧?!”

  蕭何喘了一會終於勻過氣來,他在胸口掏摸一番之後,一下拽出兩隻護膝,驚悸道:“多虧有此物,否則老夫早被扼殺了……”

  盡管很不合適,虞周還是忍不住想笑,一個三四十歲的古裝文士忽然從胸口掏出兩塊皮墊……

  那場景太詭異了,把蕭何本人的嚴肅衝淡不少……

  “蕭主吏……咳……這個東西是帶在臏骨處的。”

  虞周一邊說著一邊動手示範,三兩下綁到蕭何的腿彎處。

  “就像強弩機括最易受損一樣,人的關節最易受到風寒侵蝕……”

  蕭何眯著雙眼問道:“你還懂醫?”

  “不懂……都是家師精通。”

  蕭何似笑非笑:“你還懂弩箭!?”

  “不懂……都是家師……”

  人在荒郊,蕭何終於像個輸光老本的賭徒一樣露出無恥嘴臉,開口就噎人:“什麽都會的師父和自稱什麽都不會的徒兒,也來教教我如何耍無賴可好!?”

  “您……不用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