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風雨欲來拆船樓
作者:心術不正x7      更新:2020-12-05 12:06      字數:3028
  “羽兒!聽說將船上麵兩層拆掉是你的主意?怎麽如此糊塗!就算要掩藏行跡毀壞船隻,那也得看到陸地再說啊,大海一望無際不比湖澤,船隻毀壞之後我們如何前行!”

  項籍剛要開口,被虞周攔住了,這家夥嘴太笨,非越說越糊塗不可,還是自己解說一番比較好。

  “項叔父,您不要怪羽哥,其實都是我的主意,航海與江河所用船隻有所不同,越是高大越危險,拆毀上麵的船樓就是為了防範風險,反正咱們人少船大,僅留一層船艙足以棲身。”

  “胡鬧!這船上許多軍士世代居於海邊,許多船工半生都在漂泊,豈能比不上你一個少年見識?子期啊,叔父知道你敏而好學,可是人都有專擅之道,船舶航行還是交給舟師執掌吧!”

  光憑說說難解其理,虞周拖過一袋粟米,找個木塊放在上麵,開口道:“叔父且看,此木就是咱們的船隻,這袋粟米就是大海,船隻高大就如立木而行,稍有大風極易翻覆,拆毀上層就是為了降低船高,這樣受風麵變小,自然平穩一些。”

  “這是何道理,舟船難道不是越堅固越好麽,怎麽讓你一說,變成了半毀之船更加牢靠了!”

  “項叔父,那是用作水戰的道理啊,堅實牢固自然無往不利,可咱們不需要與人交戰,隻求平安渡海就好。”

  “我還是不同意!造船行舟一道早有先人摸索出無數閱曆,豈是你三言兩語可比的,不要再節外生枝了好不好,叔父答應你,等上了岸,這艘船隨便你折騰,你全拆了我都不管!”

  看來不拿點幹貨項梁是死活不點頭了,虞周將木塊埋入粟米半截,繼續說道:“叔父如何知曉小侄不懂造船之道?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後可以為良;材美工巧,然而不良,則不時,不得地氣也。”

  項梁沉吟道:“這些都是木之工道,不足以證!”

  “項叔父,這船一沒有龍骨二沒有隔艙,一旦遇到風浪後果不堪設想!”

  “這又是何物?”

  “項叔父可吃過魚?”

  “當然吃過了!”

  “就像魚脊一樣,如果舟船作此形狀,下麵就會是個尖形,不但船身更加堅固,而且吃水更深行船更穩。

  我知道您還有疑惑,老子雲: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

  說白了就是根深蒂固之道,當水下的部分超過露出水麵之時,這船就像大樹一樣不懼風吹雨淋,所以咱們現在船樓高聳不但無用反而是種危險。

  至於隔艙那就更簡單了,用木板將船腹分為互不相通的若幹分艙,一旦哪裏受損,也隻是一艙進水而不會影響全船,還請叔父三思啊!”

  項梁聽完沉吟不語,在他看來,行船之道應該漂浮部分越多越安全,怎麽好像虞周所說也有幾分道理呢?如果龍骨他還僅僅將信將疑,那麽隔艙之說徹底打開了一扇不同的大門。

  對啊,前人怎麽誰都沒想到呢,如果把船分艙而設,無論是航行也好作戰也罷,稍有受損滿船翻覆的事情就再也不會發生了,以此道理來製作船隻,那組成的水軍天生就比別人更加耐用。

  如果對戰秦人的樓船士,同樣撞碎船身,那麽大秦水軍一定會顛覆,而新式戰船盡可以繼續作戰,以一當十不再是空談!

  這樣看來,也許龍骨一說也不是沒有道理,項梁強忍住內心激動,沉聲問道:“這些你還跟何人說過?”

  虞周會心一笑:“隻跟羽哥提起幾句,他也粗通一些,小侄以後再也不會跟任何人說起!”

  項梁聽完之後給了他一個了然的眼神,猶豫道:“真有你說的那麽嚴重?”

  “項叔父,小侄連日後做大事的資本都拿出來說了,還能誆騙你不成!”

  “好!那就拆!將上麵兩層統統拆掉!”

  命令一下,軍士們一起行動,很快就把船樓拆了個七零八落,看的徐福一個勁跳腳:“敗家啊,這可是上好樟木製作而成,不招蟲蛀不懼濕氣,隻有巴郡嶺南之地才有……”

  “那就別扔,統統存在底艙做配重!”

  都說六月的天小孩子臉,海上更是陰晴無度,剛才還是晴空萬裏,很快烏雲籠罩的仿佛能被桅杆刺透一般,指揮小孩子躲入艙底之時,水桶粗的閃電驟然劃過墨汁一樣的天空,照亮了每一個人的臉。

  隆隆雷聲猶如耳邊炸響,就像有一隻巨手在攪拌,嘶吼的巨浪蕩起一丈多高,不斷的拍打船舷,人與天不可爭,風聲濤聲悶雷聲,聲聲奪人心魄摧人心誌,再加上樓船咯吱作響,直讓人聞之喪膽。

  徐福撅著屁股跟個老鼠一般,沒出息的躲在童閭裏,已經顧不上他了,虞周嘶聲而喊:“下船艙!全都躲到船艙裏!風帆全部降下,艙內雜物拿漁網籠罩!”

  “子期,我做什麽?!”

  “你怎麽又上來了,跟燕恒看好童閭就是大功一件,快回去!”

  說話間,豆大的雨滴已經胡亂砸下,落在臉上生疼,風雨之中根本難以睜眼,個人的聲音更是小的可憐。

  “小山子,帶著你的人去幫船工掌控樓船,老愚頭,讓你那屯看好船上的每個人,在甲板上的全都拿繩子拴住腰!這要落水可就死不見屍了!”

  虞周一邊說著,一邊拄著長劍穩住身形,卻在這時聽到後麵哢嚓一聲巨響,船隻更加不受掌控了,被風浪一吹,隱隱開始胡亂打轉。

  “子期,尾舵斷了,數名船工躲閃不及重傷,怎麽辦!”

  真是頭疼,掌舵有多麽重要不言而喻,此時的尾舵還不是那種垂軸的模樣,長長的粗木直連槳板,被稱作舳艫,全長十二丈的大翼都需三人掌控,這艘樓船更別提了!

  項籍把衣衫往腰間一係,精赤著上身吼道:“我去!”

  “別鬧了!你根本不會,那東西不是僅靠蠻力可操控的,必須經驗最豐富的老船工才行!”

  項籍聽都不聽,一頭紮進雨水中,遠遠的聲音這才傳回:“讓他們教我便是!”

  陰沉的天空與洶湧的大海已經共成一色,很像虞周曾經做過的那個夢,打在臉的已經不隻是暴雨,流淌進嘴裏帶著絲絲鹹腥,他甚至看到幾尾被浪拍暈的魚飛上甲板。

  幾個軍士嗨喲嗨喲的降著風帆,幸虧早一步拆毀了船樓,否則早在第一波風浪襲來時這船就已經翻了,不過也有不便的地方,桅杆變得更加高大降帆極難。

  生死關頭哪還想那麽多,虞周哪還理會,仗劍上前劈砍起來,這種活計非常危險,一旦砍斷繩索,幾十斤重的帆布帆杆借著重力砸下,一個躲閃不及就是骨斷筋折。

  多虧常年習劍,中帆順利降下,船隻的顛簸好像輕了一些,虞周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吼道:“別愣著,你們去前帆,記得係好繩索!”

  說完之後,虞周直奔後帆而去,誰知就在此時,一個巨浪掀起,樓船猛烈的一搖晃,虞周腳下不穩摔倒在地,人沒什麽事情,劍卻順勢滑了出去,穩穩的插在女牆之中。

  女牆是在船體兩側設立的防護性木板,意在窺視放箭之用,可謂是船舷最外側,虞周估量了一下,去拿劍實在太危險,赤手往後艙繼續走去。

  幸運的是後帆不受船樓影響,大夥齊心合力,總算順利的降落下來,隻是一會兒工夫,風浪更顯凶險,甲板上的眾人連站立都變得困難無比,更別說躲入船艙了。

  “用繩索……一個拴一個……全都綁住!”

  一句話被吹成無數份,大家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紛紛往腰上打結,虞周捆好自己,抬頭一看正好有個後艙,跟眾人相互攙扶著往裏走去。

  “你怎麽……也來了!”

  項籍肌肉暴漲,艱難的操控尾舵,看到虞周他們過來,居然還有空閑打招呼。

  “別硬較勁……真不行飄哪……算哪兒吧,就剩這一根舵,再斷可就麻煩了……”

  哪知項籍聽完之後眼神更加興奮,甩著滿頭潮水吼道:“縱馬操舟……可馳騁天下、翻江倒海……我乃楚人項籍,又有何懼!”

  隻聽哢嚓一聲,項籍手上忽然變得輕飄飄,被結結實實的閃了一下,差點跪伏在地,他尷尬的笑了笑:“斷了……”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