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季康的懲罰
作者:心術不正x7      更新:2020-12-05 12:06      字數:2337
  一路回來的時候,季康就對虞周愛搭不理,在場的所有人,隻有他是個劍客,還是當事人,最能體會那種比鬥時被人暗算的憋悶感覺。

  虞周那一箭固然不是直接射向公羊的,橫生的變故讓他刹那失神總算沒錯的。

  意外的一箭,意外的一劍,意外的毫無防備,意外的有機可乘……

  越想越鬱悶,一場勝利,一點點喜悅的感覺都沒有,他已經做好了拚死重創公羊的打算,滿腔的豪情悲壯讓一支弩箭攪了個精光。

  季康甚至站在對手的角度想了想,公羊雖真是死的有點不明不白,他現在不止自己生氣,還替死去的公羊不值,這樣一來,怎麽能給虞周好臉色。

  也許最高興的隻有被抬著回來的丁固,腿都軟的跟觸手似的了,還咧著嘴一口一個侄兒的叫。

  “虞侄兒,還是你有手段有運氣,叔父這條命可全賴你相救啊。”

  媽蛋,這家夥是道謝呢還是給我拉仇恨呢,虞周暗暗的嘀咕,這裏有老有小的都在奔波忙碌,這一箭已經射的大失人心了,現在一個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再聽這麽一番話多刺耳啊。

  果然,季康冷哼一聲:“丁老四,先說說你是怎麽被人抓去的吧。”

  “唉!說來慚愧,家裏幾個後生都能打獵養家,我這做叔父的實在過意不去,這才做了支吹箭想去城外試試運氣,誰曾想被屈氏門人撞了個正著。”

  丁固可不敢說自己貪杯加上口無遮攔惹的禍,不然外甥季布都得唾他一口再罵一句活該,反正現在死無對證,由著他說。

  就像虞周一口咬定那箭本來瞄的就是漢塞一樣,無論誰來問,他都一個解釋,那就是隱約看到漢塞打算插手戰局,他才幹預的,反正現在已經塵埃落定,眾人也隻好捏著鼻子認了。

  這說法能糊弄別人,卻瞞不過場上的季康,一回到項府,他就把虞周單獨叫到了一邊。

  “虞小侄,你可知道那公羊雖是何人物?”

  “是一個綁架丁叔父的大壞蛋!”虞周決定裝傻充愣。

  “那你知不知道什麽是劍客之道?”

  “回季三叔,侄兒不知……”

  自從聽了那一箭的解釋,季康就習慣性不去追究虞周話裏的真假,這個孩子絕頂聰明,心裏自有一方天地,一定能明白自己在說什麽。

  他把漢塞心中的公羊雖娓娓道來,季康語調舒緩不悲不喜,口吻更是平乏至極,可就是這樣的訴說更加的真實又有衝擊力。

  不得不說,季康的想法成功了一半,他不打不罵,卻把心裏的難過、不甘、惋惜統統傳染給了虞周,這也是他的懲罰方式。

  公羊雖的一生可謂是漂泊的,他也是時下多數劍客的縮影,這讓虞周第一次觸摸到了這群人的精神世界,他們輕生死,重信義,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在他們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一個劍客的成長更是殊為不易,他們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斬開滿路的荊棘才小有所成,十年磨一劍都是謙虛之言,大多人隻能通過十步殺一人這樣的句子領略他們的冷酷,卻很難想象三更起床時,冰冷的劍柄凍在手上的苦楚。

  這是一群需要拿硬實力說話的人,他們尋求賞識的辦法,也許就是一場生死較量,再是鐵石心腸的人,也不禁為他們的命運感到唏噓。

  隻要對脾氣,腦袋都可以摘給你,一言不合,那就是生死仇敵,他們快意恩仇,是一群最純粹的人,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人,季康的手仍在發抖,看著他掌心厚厚的繭子,虞周決定說點什麽。

  “季三叔還沒說什麽是劍客之道。”

  “這不是能說的,而是去做的。”

  “那三叔覺得,公羊雖是一個劍客麽?”

  季康不悅的瞪了虞周一眼,人死為大,直呼其名也太無禮了,看在他是小孩子的份上沒計較。

  “公羊先生劍術高絕,作為門客忠義無雙,作為首領關照下屬,作為魯人心懷故舊,他不隻是一個合格的劍客,還稱得上一方高士。”

  “即便他在屈氏門下為虎作倀麽?”

  “瑕不掩瑜,屈氏再是混賬,也不能否認先生的為人。”

  “季三叔,您說的沒錯,可是忽略了一個事實,若公羊先生真是忠信正直,又怎麽會選屈氏作為主家。”

  “你懂什麽,下邳屈氏再多不是,也於他有恩,難道知恩不報才是正理嗎?!”

  見到季康有些激動,虞周說道:“我沒有那個意思,三叔,隻是覺得,一個名頭響亮的劍客,不隻要劍術高超為人忠信,還要有能判斷大是大非的能力。”

  “叔父也說過,下邳屈氏刻薄寡恩殘害良善,這種人家怎能得義士歸心,孟子都說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公羊先生投靠無道之人,這才種下了禍根啊!”

  季康重新坐了回去:“若你是公羊先生,如何自處?”

  “等日後發達了,給恩家一筆錢財?”

  “胡說八道,若是恩情能用錢收買,你也太侮辱人了,虞小侄,你口口聲聲孟子所言,豈不聞七星龍淵的典故?!”

  聽到季康的提醒,虞周才想起來,昔日伍員伍子胥逃離楚國的時候,慌不擇路,逃到了江水邊,焦急萬分之時有一個漁家路過救了他,伍子胥以祖傳寶劍七星龍淵相贈,漁夫自覺受辱,橫劍自刎……

  雖然虞周不覺得屈家能有那漁夫的節操,但是現在看來,公羊雖一定能為了恩情而自刎,這年頭的信義比人命貴重的多,田橫麾下的五百壯士就是例證。

  想到這裏,虞周更為公羊不值起來:“那就應該忠言以諫,扶持主家揚名得道,再不濟也要孤身自好,在主家危亡之際出手相處。”

  季康的眼神漸漸暗淡下來:“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

  “所以說,一個正直的劍客,不應當盡愚忠,一飯之恩就能傾身以報,確實令人交口稱讚,可若是什麽人都值得報效,那這劍客也太不值錢了吧,季三叔不妨想想看,屈氏的好酒好肉,會讓荊軻舍身來刺麽!”

  “伶牙俐齒,我不與你分辨,你在這給我好好反省!哼!”季康拂袖而去。

  虞周已經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動搖,累了一天了,幹脆倒頭就睡。

  院落裏兩個老頭正大大咧咧的下著棋。

  “嘿嘿,魏老頭,你這徒弟不好管教,他說的,是你的道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