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宿
作者:心術不正x7      更新:2020-12-05 12:06      字數:2313
  正算計著,那邊季布領著欒家兄弟晃悠了過來。

  “大江,你爹說了,今晚幾家的後輩都宿在你家皮貨車上。”季布也是生猛,說完之後也不在意滿車皮子腥膻氣,三兩下脫了外衣,揭開一張還帶著毛的皮子就鑽了進去,隻露個腦袋在外麵,舒服的直吸氣。

  那邊欒布也是有樣學樣,欒成雖然小,卻靦腆些,沒脫外衣就鑽了進去,大江無奈的跟幾個露在外麵的腦袋笑罵起來。

  不說溫度的話,這時候的夜色還是十分迷人的,沒有後世的光汙染,每一顆星星都像是黑色幕布上的碎鑽,劈啪作響的篝火,嬉笑打鬧的少年,不由的讓人想再燙上一壺酒,加入進去一起吹牛打屁。

  努力把腦袋裏的妄想甩出去,再看看自家妹子拖著的清鼻涕,虞周在心裏暗暗給自己打氣:“偷不得懶啊,退一步就是深淵……”

  拽著妹子來到火堆旁,虞周又開始縫製那塊羊皮,下午在車上縫製時,車子顛簸不定,再加上材料粗糙,實在是有些慘不忍睹。本來設想給妹子縫個睡袋,硬生生像是個荷包,還是上世紀80年代農村老太用的,兩片布片一夾粗粗過一遍針腳那種。

  拿著荷包對著妹子比量一番,虞周心情複雜起來,即是沮喪,又是不好意思。兩千多年的時間像一條巨大的鴻溝,把虞周的前世今生分割成了不可觸摸的兩個世界,作為剛下船的空間偷渡客,虞周還十分懷念和習慣於上一個世界的便利,可要真動起手來自己做,後世幾十塊甚至幾塊錢的東西都能為難的他撓破頭,手裏的四不像就是明證。

  而且還有一點就是,虞周發現自己似乎幹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自己隻貪圖暖乎乎的睡窩,卻完全沒去思考兩張羊皮的價值,一路行來,看得出這幾家的家底都屬於家徒四壁級別的,兩張羊皮不是多貴重,但是對於以皮貨為生的農獵之家來說,任誰家都不會扔給個孩子糟蹋。

  看了看自己的手藝,虞周更覺得確實是糟蹋。

  更何況自己身份有些尷尬,自己和妹子本就是被人寄養在韓老頭家中的,盡管現在被韓老頭托付,虞周真不知道其他幾個長輩是怎麽看待自己的,所以吃用起來總覺得不是那麽心安理得。

  正思量著,抬頭就看到曹皮匠正目光炯炯的看著他:“虞娃兒,那幾個崽子都爬到窩裏去了,你咋還在這,你這是這是弄了個甚?”

  虞周尷尬的擺弄著手裏的四不像:“小子不知好歹,擅自拿用兩張羊皮,天寒露重,給妹子縫製個睡袋用。”

  曹皮匠不在意的揮揮手,咧著嘴:“咋感覺那天的兩巴掌把你扇傻了呢,跟曹爺爺也不親近了,窮講究。”一邊說著,一邊拿過那四不像端詳起來。

  一句話說的虞周不好意思起來,也就不再拿捏在意起來,順杆兒開口道:“曹爺爺,不是不親近,還不是因為跟大江哥論輩尷尬的麽。”

  曹老頭不耐煩的說:“各論各的唄,你還想讓我養了十幾年的娃變成孫子不成?虞娃兒,你咋想的,咋打算把你妹子裝進這荷囊了,嘖嘖嘖,這麽醜的針腳,若在軍中製甲是要挨軍棍的。”

  虞周聽得羞憤難當:“軍中總不能要六七歲的皮匠吧?!”

  曹皮匠斜瞥著虞周:“你當軍中沒有麽,大軍壓城,婦女尚且自成一軍,你這麽大的娃兒就得幫著準備些小物事,真醜!”

  聽了這話,剛剛還忐忑不已的虞周一個勁的後悔少糟蹋了曹皮匠家的羊皮。身後大車上,皮毛之間探出的幾個腦袋更是哄笑起來:“曹伯,行軍法,脫了打小周屁股蛋。”

  曹皮匠正伸手摸著那四不像的裏麵,聽得幾個少年起哄,沒好氣的說:“都皮癢了不是,再胡鬧,把你們縫上嘴,統統縫進皮子裏。”然後扭頭跟虞周說:“這荷囊我一會給你拿來,我家還沒出過這麽醜的皮子,砸招牌啊。”說著溜達走了。

  雖然手藝被曹老漢充分鄙視了,但是有人幫著做總是好的。閑下來的虞周正打算湊個夥,一扭頭就被車上幾個少年嚇了一跳。偌大的一車皮料裏隻探出幾個腦袋,火光映照之下,眼裏都跟冒著鬼火似的,大晚上的格外滲人。

  虞周扭頭跟大江說:“大江哥,你看這一車,要是再口鼻流血,活脫脫跟被人繳獲了的軍功似的。”

  大江還沒反應過來,腦子最快的欒布哇呀呀就不幹了,那邊季布倒是一笑:“虞小弟還真是不吃虧,才說讓曹伯打他屁股,他反嘴就損我們,得虧他還沒長大,不然那屈慶落在他手,絕討不了好。”

  雖然接觸還不多,但是虞周看得出來,季布性情爽朗豪放,欒布則聰穎跳脫些,隻是才逢大喪,一路上都怏怏的。季布這一提到屈慶,欒布更是一臉憤恨的垂著腦袋。

  大江見一句話把欒布說蔫了,忙轉移話題:“那些自有長輩操心,你們倒說說我剛剛的提議怎麽樣?”

  季布咧嘴道:“口腹之欲我倒要求不多,兄弟幾個我年紀大些,給弟弟們弄些吃食也是應當應分,可是大江,讓最小的弟弟來烹煮烤製,過分了吧?”

  虞周聽了這話,非但沒有任何不痛快,反而對季布好感大增,季布沒細說是什麽過分,即可以理解為對虞周手藝的不信任,也可以理解為看虞周最小,本是應當受照顧的,反過來就過分了。

  一句話就已經看出季布這家夥外表粗豪實則心細如發,也是,如果他是那種純義氣為先的莽漢,怎麽能在秦末亂世中不僅因一諾千金揚名,而且還得了個善終。

  “嘿……那是季大郎你沒嚐過,虞小弟做的吃食雖說不上無上美味,但是勝在清香爽口,改日你就知道了。”

  被人這麽誇虞周確實有點不好意思,就自己那野外生存時勉強喂飽人的手段實在說不上是手藝:“大江哥謬讚了,我哪有什麽手藝,就是烤的勻實些,至於讓哥哥念念不忘的,不過是大江哥那日心情暢快,吃嘛嘛香而已。”

  季布饒有興趣的看了會虞周,一揮手:“成,就當是給弟弟們開小灶了,若能吃出大江那般好興致,我便日日給弟弟們尋些吃食又何妨。”

  見季布應下了,大江虞周轉頭去看欒布,沒想到欒布居然臉有點紅,還沒開口,隻聽“咕~~~”

  欒布臉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