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市。

  在宋缺的努力下，人類聯軍成功的度過了第二日。

  但遠方的機械大軍與萬獸大軍還在不斷的進攻。

  阿卡司，元霧，唐索野已經顯得十分疲憊。

  卿九玉唐小九這邊也捉襟見肘，兩隻強大的狐狸體力倒是沒有過於消耗，但她們鎮守的南麵，因為無法施展狐火，

  白霜依舊是最從容的，她將萬獸與機械大軍轉移到了世界的另一端，但這本就是極為耗費精力的舉動。白霜雖然不說，在市中心負責統籌的黎小虞卻已然算到了這一點。

  現在的百川市，需要援軍。

  阿卡司唐索野，或者獵人聯軍以及卿九玉白曼聲等，他們都需要一定的時間休息。

  隻要能有足夠的戰力實行輪換製度，那麽百川市就可以借助地利，抗擊很久。

  但哪裏找來援軍？

  不僅僅是沒有援軍，如今甚至沒有退路。

  在第一日結束後，林森於小喆等人就已經開始計劃大規模的轉移人類。

  但他們最後絕望的發現，南方海島已經被新的萬獸占領。

  而所有建立在阿瑪拉洲以南的傳送站，則有著比百川市更為誇張的萬獸和機械大軍在源源不斷的進入。

  至於海底的海神宮殿。

  的確是他們能夠逃脫的最後去處，但問題的最關鍵在於……

  那個地方無法容納如此多的人類。

  避難所裏的人便是最後準備轉移去海神宮殿的人，而這些避難所之上，在地麵戰鬥的所有人，都隻有兩個結局

  要麽驅逐萬獸與機械大軍，帶來勝利，還要麽戰死。

  元霧已經無法發動鏡之眼，開始用念力對敵。

  阿卡司的速度已經慢了很多，他不得不放慢動作來減少體力流失。

  唐索野的大範圍進攻也漸漸的開始縮小範圍。

  在百川市內負責鎮守中心的白曼聲原本隻是開始治療，但越來越多的萬獸與機械大軍湧入了百川市內。

  盡管白曼聲發現，有些審判騎士似乎……成了自己這一邊的人，但依然改變不了百川市正在被一點一點的破壞的事實。

  靠著喬珊珊依米句芒等人類醫生，能夠救治的人隻在少數。

  北方戰線之所以能夠源源不斷的投入獵人，最主要的，還是靠著白曼聲身為媧皇的超速治愈能力。

  如今白曼聲也有些疲憊，因為不止要負責救治，還得應付戰鬥。

  反倒是北麵，在宋缺的犧牲下，百川市的獵人們籠罩在主帥犧牲的哀傷與憤怒中。加上祈緣的小範圍“策反”，使得原本最為劣勢的北麵，如今最為穩定。

  第三日的時候，北麵依舊沒有任何問題。

  震天的喊殺聲裏，獵人們一個個神勇無比，情緒並不會給所有人都帶來戰力的提升。

  這本就是隻有小部分人才有的特殊天賦。

  但情緒會讓獵人們忘記恐懼。

  人類麵對強大的萬獸，天然就有一種恐懼，礦區時尚且如此，在現實世界就更為嚴重。

  這種恐懼讓獵人們開始抑製住自己該有的發揮。

  但隨著宋缺和一眾精銳獵人們的戰死，恐懼慢慢消弭。

  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憤怒。

  北麵的萬獸與秩序者，第一次在獵人火力網下，有了“減小”的視覺上的效果。

  但北麵之外的另外三處，就非常疲憊了。

  不眠不休的激戰三日，麵對無窮無盡的萬獸大軍與機械大軍。

  恐怖的竭心射線一旦命中，就會帶來致命的威脅。

  在種種險惡因素下，第一個倒下的，是唐索野。

  進化區的三人裏，元霧和阿卡司都是暴君種，實力有過極大地增幅。

  但唐索野沒有，念力消耗最為巨大的便是唐索野，因為三人裏，她是唯一一個能夠大麵積滅殺敵人的存在。

  當唐索野因為耗盡力氣而昏死過去時，阿卡司第一時間殺退了靠近唐索野的敵人。

  可也因為沒有了唐索野，導致大量的萬獸與審判騎士湧入了百川市的西麵。

  南麵也是如此，卿九玉和唐小九雖然體力遠比人類要充沛，但獸化形態下，過於巨大的體型，讓卿九玉被竭心射線命中。

  到了第三日，對於卿九玉和唐小九來說，都是在搏命，她們隨時可能死在獸潮裏。

  東麵的白霜仍然沒有讓任何一隻萬獸湧入百川市，但白霜的念力消耗過大，已經逐漸無法抵擋住，她的情況，也就隻比唐索野好一點兒。

  第四日的清晨，阿卡司與元霧都被竭心射線命蟲，百川市西市區已經被萬獸大軍破壞的麵目全非，昔日的努力成果，全部付諸東流。

  阿卡司與元霧已經有了赴死一戰的覺悟。

  至此，西麵失守。

  東麵的白霜，終於也無法再施展空間挪移，念力的巨大消耗開始反噬她，讓她難以動彈。

  白曼聲不得不放棄在百川市鎮守，而前往東麵以冰封來阻擋萬獸大軍的進攻。

  這樣的阻擋也隻是延緩了萬獸與審判騎士進攻的腳步。

  第四日下午的時候，東麵失守。

  與阿卡司那邊前後也就不超過一小時的間隔。

  南麵。

  卿九玉已經猜到了結果，這無窮無盡的大軍，當初讓整個萬獸界都麵臨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災劫。

  如今它們聚集在百川市，又哪裏是自己這麽些人就能抵擋住的？

  甚至卿九玉覺得，幾個超級人類，幾隻萬獸，還有一大群普通人，能夠支撐到現在就是奇跡了。

  卿九玉幾次想逃，但是唐小九就是不肯走。

  她這才想到，小妮終究和自己不同。

  在小妮的人生裏，也許以前的幾年加起來，也敵不過她與唐閑相遇後的短暫時間。

  想著萬獸法庭，天坑聖地裏，唐閑當時那句溫柔到了骨子裏的話。

  卿九玉明明是知道的，自己跟唐閑，最多也就是止步於現在的關係，但她還是有了赴死的決心。

  這些感情其實並沒有那麽強烈。

  隻是竭心射線的影響下，感受著生命的流逝，這種死亡逼迫之下，內心的諸多遺憾便被無限放大。

  唐小九還在竭力的反抗著，明明已經有無數的萬獸大軍湧入。

  這個時候，卿九玉開始能夠理解唐小九的母親了。

  隻是百川市就將毀滅，她與唐小九也難以活過今日。

  百川市內，東西南三個市區都開始遭到大規模的破壞。

  醫院在北市區。

  得知了這一點的獵人陣線們，也異常的英勇，想要盡可能延緩百川市的全麵淪陷。

  到了此時此刻，百川市的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戰。

  北麵的戰場上已然沒有了黎小虞所熟悉的人。

  這意味著……昔年的那些獵人們，全部死去。或者在重傷救治當中。

  但這兩個結果，很快就會合並為一個。

  阿卡司背著唐索野，呼吸越發急促。

  唐索野從昏迷中醒來。她張了張嘴，講不出話來。

  生命的最後，她多想對阿卡司說點什麽。情話也好，遺言也罷。

  可最後，唐索野搖了搖頭。

  回想起以前在進化區的種種，想起自己還在做19號的時候的那些殘酷往事，唐索野覺得也不遺憾了。

  至少自己……能與阿卡司死在一處。

  元霧開始瘋狂的向北市區跑去。

  所謂暴君，不過便是最為明白愛與失去的人類。

  他曾經失去過鏡子，如今至少不想失去鈴衣。

  哪怕一定要死亡，也要擋在她的前麵。

  防線開始收縮。

  所有鎮守外圍的人們，逐漸將陣地靠攏向北市區的醫院。

  這裏如今是百川市的最後一片淨土。

  這座城市在近千年的歲月裏，因為獸神的努力，一直沒有腐朽。

  如今卻已經被摧毀的麵目全非。

  感受著外圍無窮無盡、黑壓壓的一片萬獸與機械大軍的靠近，喬珊珊異常的難受。

  “我們好像要死在這裏了。我不想他死……”

  病床上的宋缺虛弱無比，根本無法聽到喬珊珊的話語。

  宋缺沒有死去，比祈緣更為驚訝便是喬珊珊和句芒。

  尤其是騎著黃金審判騎士的祈緣帶來了宋缺，這讓句芒更加不解。

  “這個小女孩到底是誰？”

  句芒看著祈緣，想不明白。

  眼中也的確浮現出了天賦麵板，祈緣的數據看起來十分的普通。

  當前需求分析也和其他人一樣，都是守住百川市。

  但句芒就是有一種感覺，這個麵板是假的，就像是知道自己能夠看穿這些數據，所以做了一個假的數據應對自己。

  這種感覺的由來，是因為那個小女孩雖然帶著麵具，眼神卻是過於的平靜。

  視線的盡頭，已經能夠看到無窮無盡的伊甸軍隊踏入，但小女孩的眼神，仿佛在預示著這一切都會被終結。

  ……

  ……

  天光晦暗，沒有黃昏時的血色殘陽，使得黃昏十分顯得黎明一般黯淡。

  百川市隻剩下北區這最後一片淨土，北區百川醫院則成為了人類的最後陣地。

  無數無處逃離的人們最終也全部匯聚在這裏，一旦萬獸和機械大軍逼近，他們便是待宰的羔羊。

  阿卡司，白霜，白曼聲，卿九玉，唐小九，元霧，唐索野等等所有人，如今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

  在他們之外，依舊是一眼看不見盡頭的萬獸與審判騎士。

  天空中盤旋著的兩隻玄鳥，身上的冷藍色火焰也變得極為微弱。

  無數的巨型蝙蝠和許許多多的不知名的蒼穹巨獸們開始逼近它們，撕咬著它們的灼熱的羽翼。

  整個人類的世界，被逼到如此狹窄的一個角落裏。

  盡管人類逃出了金字塔，但最終的結果看起來卻並沒有改變。

  也許數年之後，人們會再次住進金字塔？

  又或者是神國？

  這一段慘烈反抗的曆史，大概也會被抹去，就像數百年前的大浩劫。

  在人類進入金字塔前，是否也有人慘烈的抵抗過？

  黎小虞還不知道伊甸之主的真實目的，隻是覺得這一切，是如此的絕望。

  就像她在三十九堡壘底層裏所呐喊的那般這個世界，存在著很多出生時就無法改變的事情。

  人人平等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但至少在百川市，人們再也不會有天賦者與非天賦者一說，這種生來就存在的“資質”的巨大差距，在這短暫的大半年裏，的確消失了。

  可很快，這一切就沒有了意義……

  “我們的抗爭到底是為了什麽呢？如果注定是死亡……我為何要讓這些人搭上性命呢……我們所守護與期盼的那個時代，真的存在嗎？”

  黎小虞陷入了痛苦與自責之中。

  她已經對避難所的人類做了安排，最後的去處在深海之下，是林森與於小喆所說的超巨大的宮殿裏。

  但人類從此就要過上不見天日的生活，而即便是這樣的生活，也未必是長久的。

  所以真的還有未來嗎？

  夜色一點點吞噬天光。

  如果將文明比作一個巨人，那麽這個名為人類文明的巨人，此刻正在一點一點的死去。

  等待生命的消逝，是極為漫長而殘忍的過程。

  在這個過程裏，人的意誌本也應該慢慢崩潰。

  但不知為何，讓黎小虞都有些詫異的是，沒有人怯戰，沒有人逃離，沒有人說出“也許當初不離開金字塔會更好”的話語。

  這些人的意誌強悍的可怕。

  數百年來死在金字塔裏的無數亡魂們，像是化作了人類戰士最後的勇氣！

  他們明明麵臨死亡，卻就是不肯屈服！

  看著還在拚死反抗的戰士們，看著還在不斷救治他人的醫生們，黎小虞忽然有些自責。

  這座城市，是她無數次熬夜，曆經苦難才與諸多朋友一起興建起來的。

  但如果可以，在這場戰爭到來前，黎小虞還是很想和唐閑一起逃去一處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丟掉所有的一切，跟著唐閑私奔。

  人的成長，往往潛移默化，自己也無法察覺的。

  直到選擇真正降臨的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已經變了。

  祈緣與歧源，其實都很對黎小虞感興趣。

  因為黎小虞在神國裏，與唐閑一樣算是個異類。

  “她不逃了麽？”

  祈緣覺得很有趣。

  是因為黎小虞愛這個世界，多過愛唐閑了麽？

  所以想要與這個世界共存亡？

  這麽理性的人，也會做如此感性的選擇了？

  這對於人類來說，是進步還是退步？

  這些問題，祈緣也無法思考出答案。

  甚至……她根本就錯了。

  黎小虞依然愛唐閑勝過愛這個世界，但如今，她隻是愛這個世界，勝過愛自己。

  注意到了某個帶著麵具的小女孩盯著自己，且就在自己不遠處，黎小虞有些奇怪，這麽慘烈的戰場上，怎麽還有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來到了黎小虞的麵前，想著自己後麵會遇到的一些麻煩，小女孩仰著頭，對黎小虞說道：

  “如果我姐姐看到的是破碎的未來，那麽她一定不會讓我誕生在這麽一個無趣的世界。”

  “你在說什麽？”黎小虞忽然覺得這個語氣似曾相識。

  “我是在說，人間命不該絕。”

  祈緣的話是對黎小虞所說的，但卻看向了戰場的另一端。

  數百米外的人類防線就將最後一次斷裂的時候，在阿卡司元霧白曼聲唐小九卿九玉等人都抱著戰死之心湧入獸群的時候

  忽然間戰場寂靜了一秒。

  無數的審判騎士仿佛被某種強大到不可抗拒的力量給強行控製。

  這與祈緣的心靈控製不同，仿佛是一種來自外部的物理力量，使得審判騎士們的動作，極為的怪異僵硬。

  陣地中心的句芒捂著嘴，一瞬間就認出了這是康斯坦丁的金屬控製能力！

  方圓數百米內，所有的金屬，全部成了某人的仆從。

  在這片布滿了審判騎士的戰場上，這個人就像是降臨的天神。

  唐景到了！

  在數萬人類被擠壓在最後一小片區域、防戰即將全滅敗北的時候，援軍終於趕到！

  黎小虞也見到了這麽一幕，她激動的十指顫抖，說不出話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將要溺死在海上的人，見到了一葉孤舟

  隻是黎小虞弄錯了一件事，唐景是大概一葉孤舟。

  而孤舟的身後，還有足以征服這片海洋的巨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