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核啟示錄最新章節

  那是與曾傾瀉下如水的月華，籠罩在老友記的窗口的沉靜少女的同一輪月光。

  或者說，是同一段程序生成的虛擬幻象。

  因為這片小空間，原本就是殼陽夢境係統中被分割出來的一部分。

  在夢境係統虛擬的殼陽城世界中，遠郊處人跡罕至的邊緣，總耗費著同樣的係統運算量生成著景色與風物，卻從未被欣賞。

  所以這些虛擬空間，也經常會被分割成各種獨立的小單元，被租借與出售出去，為市政賺取一些費用。

  被分割之後，由於進入這些空間的意識並不能穿過這些空間進入人類意識投影聚集的主城區，人類的意識投影也無法直接從夢境係統中進入這些小空間，所以對於這些空間的意識準入規則，完全不同於夢境係統，會寬鬆很多。

  它們和主城邦是用同樣的程序以及設備生成出來的，擁有並不遜色於主城邦空間的感受品質。

  這並非是殼陽才有的現象，其他城邦中遍布的針對虛無的感官體驗店，其實也都是這樣的屬性。

  這樣的所在，當然不可能跟登錄主夢境係統空間處在同樣的位置，所以大都是用固定線纜從登錄主城區的探索者登錄處延伸出來。

  在任何城邦的商業區，大抵都會有不少這樣的線路，但大概不會有人想到，棘齒之花駐地外的窩棚區，居然有這樣一處窩棚，能擁有這樣的線路。

  這種線路的初裝和這片空間的購買費用，都昂貴到無以複加，就算是當年的查索迪亞，大抵也是花費了幾近泰半的積蓄，才實現了這樣一處堪稱豪華的居所。

  他的動機，當然很難說單純。

  對於人類來說，解決生理需求的某些十八禁少兒不宜行為自然是正常的生理需求，即使他們的碳基身體身處於維生營養倉內無法行動，也能通過虛擬現實世界內近乎等同現實的投影感受完成類似的體驗。

  但對於虛無來說，這是無比奢侈的事情，因為大多數虛無很少有被允許進入夢境係統的機會。

  當時研發探索者機體時，人類不過是將之當做能活躍在現實世界的工具，沒有人無聊到考慮用探索者機體去完成某些不可描述之事，所以對於完成這類行為的必備器官與信息傳感器，探索者機體上是並不存在的，

  而對於大多數不會有機會進入夢境係統並且以探索者機體作為意識載體的虛無來講，那些不可描述之事，也因此成為了無法發生之事。

  所以發生在虛無與虛無之間的感情，無論發生在合乎人類繁衍標準的異性之間，還是不符合人類繁衍準則的同性之間，基本都是柏拉圖式的純粹精神交往。

  譬如坑害雅可可與響虎到如此境遇的石碾子斯普恩與曾經的光農喬諾伊比，因為戀情發生在探索者機體與探索者機體之間，他們之間從來未曾有機會進行過任何超友誼的實質行為。

  到共出於稻香城夢境係統之中時，斯普恩的自由意識投影已經成為了隻能碾壓穀物的石碾子，無法與喬諾伊比完成任何超友誼之事。

  但對於查索迪亞與魯婭之間的感情，則與純粹的柏拉圖毫無幹係。

  這裏有一個相對殘酷的真相。

  不管魯婭對查索迪亞有多少眷戀，但查索迪亞對於魯婭，我們很難判斷是否有名為愛情的那種情感發生。

  因為查索迪亞帶領他的捕奴團離開殼陽的時候，甚至沒有對魯婭發出同行的邀請。

  魯婭不曾主動要求與他同行，但其實隻要查索迪亞邀請，其實魯婭很難拒絕。

  我們也很難因此確定查索迪亞對魯婭並無情感，因為從查索迪亞的角度與思維習慣，很可能魯婭沒有主動要求，就意味著她的自我意誌選擇了跟查索迪亞不同的生存方式。

  這裏並沒有關於史前人類關於愛就應該怎樣的諸多以表象定義情感的定論，更可能是一種即使愛也尊重個人對於自我生存方式選擇的尊重。

  這是兩種不同思維方式的對撞，查索迪亞並沒有按魯婭的期望做她希望自己做的事情，很可能是因為雙方之間的誤解，中斷了彼此對彼此依戀的關係。

  不過談回查索迪亞當時建造這處窩棚的動機，卻其實無比單純。

  那種人類之間經常發生的體液交換的超友誼關係，是查索迪亞唯一的目的。

  在擁有感官的世界裏。比這種事情更美妙的感受不多。

  正當紅與鼎盛時期的查索迪亞並不缺少進入夢境係統的機會，作為以狂野風範被包括很多人類女性仰慕的他，就算並不懂得，出於人類思維的本能以及他人的教授，也難免會發生某些不可描述之事。

  有個詞叫做食髓知味，這個詞用在查索迪亞身上再合適不過了。他與魯婭之間關係超出其他所有虛無的關係，昭因不過在此。

  感受過各種滋味的查索迪亞，確定自己隻喜歡與異性發生某種接觸，他身邊可供他選擇的所謂異性隻有魯婭，然後一些事情就發生了。

  我們無法判斷查索迪亞與魯婭之間感情的另一處證據在於當基於這個簡單的動機發生過某些事情之後查索迪亞開始更喜歡和隻喜歡跟魯婭發生這種事情，魯婭也開始對查索迪亞變得特別。

  無論動機怎樣，有些事態的發展真的無法讓我們簡單做出判斷。

  以查索迪亞的身份，他與魯婭一起頻繁去感官體驗店再或者頻繁一起登陸夢境係統並不方便。

  正是基於這樣的需求，他在棘齒之花駐地的附近秘密建造了響虎與雅可可現在居住的這處窩棚。

  他離開殼陽的時候，這處所在也被他贈送給了魯婭，可魯婭再也沒有使用過這個地方，直至將它租借給響虎和雅可可。

  隻是，響虎與雅可可辜負了魯婭。

  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魯婭所期待的事情，那種魯婭知道的唯一表現愛情的方式。

  因為探索者機體的驅動，即使竭力模仿與複製人類思維，也不會有所謂的生理需求。而食髓知味這種事情的第一步並未曾發生過於響虎跟雅可可之間。

  不管這片空間存在的原因是什麽，響虎與雅可可之間，並沒有發生很多人大概會臆想的事情。

  他們隻是相互依偎著，靜靜的，看了半個多小時的月亮，嘴裏當然會有的沒的聊了一些算久別重逢之後的感受。

  殼陽郊外的風輕柔的吹著，撫懂著雅可可與響虎的頭發，他們以類似終焉鎮那時候的形態與姿態相處著，直至時間徹底的耗盡。

  相處幹淨得猶如布滿青苔的石子，雅可可幽幽得想起了當初終焉鎮內的時光，想起了平克，傑貝妮卡嬸嬸、詹姆斯和總部怎麽著調的凱。

  “你跟平克他們聯係了麽？”所以雅可可問，她未免會擔心平克他們會擔心她和響虎，畢竟他們倆離開稻香城的方式並不那麽平安。

  “還沒有獲得自由契約之前就想辦法給他們傳訊報平安了，通過馬魯達達的，沒說具體的事情。”迎著迎麵的涼風，響虎眯著眼答道，在自顧不暇的時期他已經想到了這些事情。

  “那……沒回信？”雅可可又問，她突然那麽迫切的想知道平克他們的信息，畢竟殼陽離腐海其實沒有那麽遠，至少比稻香城更近。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答案，如果有來自終焉和平克他們的消息，響虎不可能之前不跟她提到。

  “我隱藏回信地址了，怕他們為我們搞出什麽事情，所以假裝我們還在遊曆。”響虎又答道。

  挺周全的，最起碼比她期待的更周全，這些地方響虎永遠值得信任。

  雅可可不再提這個話題，隻是半閉著眼睛依偎在響虎的身側，在虛擬現實世界中感受接觸與響虎的體溫。

  半個多小時很快到了，他們被迫下限回到了彼此探索者機體的軀體內，雅可可這才仔細打量這塊她與響虎要長久相處的空間。

  與稻香城她跟響虎同住的上下鋪空間，在床頭她看到了熟悉的天氣風景球，驚喜的捧到了手裏。

  但她很快就發現了不同，那並不是她當初在稻香城所擁有的那一個，卻聽見響虎帶著點笑意解釋：“為了布置房間去采購的時候剛好看見了，記得你喜歡，所以買下來了。”

  “很貴的。”響虎誇張的抱怨，買下這個天氣球的價格，數倍於他們在稻香城的時候。稻香城雖然稅率高，但在這類非生活必須類商品的價格上，其實還是很有優勢的。

  以響虎與雅可可手頭的位幣，這部分花費隻是很小的數額，但腐海小門小戶的日子過慣了，資源都是消耗一分少一分的，即使響虎現在獲得自由契約後仍舊持續賺著位幣，他們也並不習慣非必要的消耗。

  手頭看似很龐大數額的位幣，對於他們來說也是類似資源的東西。

  包括今天進入小空間的經曆，初裝費和線路費查索迪亞當年是結清了的，但每次使用消耗係統算力仍舊需要支付一筆不菲得費用，遠貴於他們登錄一趟殼陽夢境係統。

  這是類似普通航班與商務包機的差別，也能理解。

  隻是，今天進入那處小空間是為了讓雅可可體驗以及顯擺這處住所的設施，之後可能就沒那麽奢侈的頻繁登入了。

  當然，如果雅可可特別喜歡的話另當別論。

  雅可可輕笑了一聲，莫名心情就很好，她對於天氣球並沒有特殊的執念，不過是第一次購物的收獲罷了，比起找回當初的東西。響虎還記得這樣的事情更讓她開心。

  到機體休眠的時間了，床頭有連接市政線路的充能接口，不過他們的機體暫時都不需要充能。

  雅可可在上鋪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於是悄悄的爬去下鋪，窩到了響虎的懷裏。

  這跟在夢境係統內的依偎並不相同，鋼鐵和鋼鐵的身軀之間並感受不到接觸，但隻要是保持這樣的接觸和姿勢雅可可就覺得很窩心。

  “睡不著麽？”響虎的手拍了拍雅可可的肩膀，機體與機體接觸發出金屬觸碰的哐當哐當的聲響，雅可可嚇了一跳。

  她爬下來的時候響虎一動不動，她以為響虎是無意識的睡眠狀態呢。

  “嗯，一直是在夢境係統內用類似碳基身體的投影狀態休息的，突然又換回探索者機體狀態，不曉得怎麽睡。”雅可可答。

  其實她也有以探索者機體休息的狀態，不過那還是在稻香城的階段跟響虎出去旅行的狀態，離現在很久了。

  “辛苦你了呢，可能以後都得這樣了。”響虎沉默了片刻答道：“我倒挺習慣的，不過也睡不著。”

  雅可可或許可以推脫為狀態的切換，可他卻一直是以探索者機體的狀態存在的，隻能承認是因為心情的關係，雅可可爬下來的時候他還想勉強維持著假裝已經入睡的狀態，卻始終騙不到自己。

  “要聊天嗎？”響虎拿不準要不要找些話題，即使沒有接觸的觸感，現在的姿勢其實讓他破不適應，因為之前他們維持這樣的狀態的時候雅可可都使用的是符合她夢境形象的較為嬌小的探索者機型。

  而現在，雅可可使用的製式探索者機型跟他的機型同等大小，所以依偎在他胸口的姿態也比較奇怪。

  “不要。”雅可可果斷的拒絕，用無法感知接觸的接觸完成著接觸，就那麽安靜的趴在他的胸口。

  “不習慣你的機型呢，明天去棘齒之花駐地給你重新做一個。”響虎不管雅可可的意見，自顧自的說著。

  “我又不是棘齒之花的成員，為什麽要用別人的材料。”就這麽趴著，雅可可就覺得很安心的快睡過去了，比在夢境係統內能感受被褥的溫暖更舒服，嘴裏卻有一句沒一句的應道。

  “最多我們付材料費咯……”響虎自我安慰的答，自己卻知道簡卡羅估計不會收這份位幣，略有一些慚愧。

  不知道什麽時候睡去的，鋼鐵與鋼鐵身軀的接觸基本不會有夢境係統內那樣的觸感，但隻是維持那樣姿勢的儀式感，似乎就能夠讓兩人覺得安心。

  但到在天氣球的鳴叫聲中醒來的時候，一個全新的問題出現在他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