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落嘴中還是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聽見男人在耳邊安撫般的呢喃，唇中慢慢的品嚐到一股腥甜之氣。

  她的舌根已經被她咬出了血來。

  林夕將手中的電話放在自己的耳邊,“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救她的機會，這個機會，隻需要你自己把握。”

  “說出你的條件。”

  即便男人的手心隱隱出了汗，聲音依舊沉穩。

  “我現在給你們二十分鍾的時間，不準報警，如果你報警或者二十分鍾沒到，你這輩子再也別想見到她了！”

  陸時一把走上前，奪過手機，“你現在哪裏，我馬上過去。”

  林夕當然聽得出這是巴黎財團陸氏集團的掌權人陸時。

  她諷刺的看了一眼崖邊的蘇落，隨後笑了笑，“你們不如猜猜啊，你們不都是天之驕子麽？不會連這種問題都猜不到吧？”

  “你……”

  “現在還有十九分鍾了呢……”電話那頭，女人宛若毒蛇一般的笑。

  電話掛斷之後，顧南城擔憂的走上前，“先報警備案吧？”

  “不能報警，”陸時立刻打斷他，“這個瘋女人現在不能再受刺激，不然不一定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關於蘇落與林夕之間的那些事，陸時也曾經派人去查過，唯餘扼腕歎息。

  林夕自以為失去了一切，殊不知，她曾自以為是的，從來都不是她的。

  這樣的女人，心思詭辯而又狹隘。

  慕靳言沉默片刻，迅速的站起身，看向窗邊，眸底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

  頓了幾秒中之後，男人倏然間回過眸，對著陸時道：“去開車，她們在盧頂山脈。”

  陸時眯了眯眼，“你怎麽知道？”

  “那裏的風聲很大，即便現在是冬季，城市的中心也不可能會有這麽大的風。”

  “也有可能是在樓頂的天台上呢？”

  “那裏不僅有風聲，說話的時候還有回音。”慕靳言轉頭看向他，“樓頂說話是不會有回音的，一定是山脈。”

  慕靳言伸手扯過一旁刮在架子上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穿在身上，便徑直下了樓，“從這裏到盧頂山脈，至少需要半小時。”

  陸時跟在身後，“用直升機去。”

  “好。”

  ——

  蘇落站在懸崖邊，唇上的棉布已經被拿了下來。

  周圍的風將她身上的大衣吹的沙沙作響，後背是一片冰涼。

  她神色平靜的看著麵前的林夕，語調冰涼，“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出獄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我。”

  “嗬，”林夕笑了笑，“看來你還算是了解我，這世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恨我？”

  蘇落眸色沉靜的看向她，“你的父親，殺了我媽，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奪走蘇家，你和他讓我哥深陷牢獄之災，你和林瀟通通對不起我，你有什麽資格恨我？”

  “你閉嘴！”林夕的眸子死死的瞪著她，像是瞬間發了瘋的吼道：“都是因為你，我才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都是你！都是你！！”

  她失去一切，委身蕭成，被人硬生生的踹掉了那個孩子。

  那是她的第二個孩子啊。

  她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因為蘇落，她才不得已親手將那個孩子送走。

  直到現在，她以後再也無法生育了。

  “你竟然說，是因為我……”

  蘇落的語調帶著掩飾不住的嘲諷，“蘇家從來不屬於你，是你想要蘇家，所以將我推到慕靳言的麵前。”

  “本來如果你不這麽做，就算慕靳言這個男人他不愛你，他也會選擇跟你結婚。”

  “至於你父親，林瀟，他犯下的死罪，他為了錢和權殺了那麽多人，就算是被千刀萬剮，也難解我的心頭之恨！”

  “賤人！！”

  林夕伸出手，一巴掌打在蘇落的臉上，“閉嘴！都是因為你！！全都是你！！”

  她這一生悲劇的開始，全都是因為她。

  “來啊。”

  蘇落感受到唇角的血跡漸漸流了下來，每動一分都是疼痛無比，“你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動手啊！！”

  她看向林夕，聲音帶著幾分蠱惑，“動手啊，殺了我，你就能解脫……”

  林夕猛然間的舉起手中的

  槍，泛著冷光的槍口指向蘇落。

  一隻手別在扳機的位置，眸底充了血一般的看向她的方向。

  懸崖上的風吹的人的身上很冷。

  蘇落收緊了一下身子，對著林夕抬了抬下頜，露出一抹居高臨下，輕蔑至極的笑意。

  隨後緩緩地闔上了眼睛。

  空氣中一片僵硬，直到許久許久之後，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恥笑聲。

  蘇落緩緩掙開眼，對上林夕那雙略帶諷刺地眸。

  “你是想刺激我殺了你是麽？”

  她唇角悠悠蕩開一抹笑，“你們可真是一對有情人啊，寧願自己死，也不想拖累彼此。”

  蘇落抿著唇，沒有說話。

  “你放心，”林夕癲狂大笑起來，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他很快就回來的，到時候，我會送你們一起去跟你媽團聚。”

  她笑得眼淚抖落下來了，因為憎恨，表情無比的猙獰，“你不是最想念你媽了麽？你每回過生日的時候，想你媽想的總是偷偷的躲在被窩裏哭呢。”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蘇落的女人，那必然是林夕無疑。

  林夕垂眼看了看時間，抬起頭冷笑，“不過，你要是想死，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你，還剩下五分鍾的時間不到，到那時……”

  話未說完，不遠處的天空，慢慢的飛來一駕直升機。

  林夕頓起警覺，迅速拿起手中的槍支。

  直升機緩緩地停下。

  慕靳言走出門看見蘇落的一刹那，那顆懸著的心倏然間的鬆了下來。

  “慕靳言……”為什麽要過來……

  “落落，不要害怕。”

  靳言哥哥答應你，是生是死，我們都會在一起。

  陸時走上前，看著她站在懸崖邊身形微微不穩，一顆心像是完全跳進了嗓子眼，“蘇落。”

  他幾乎是本能的就想要撲過去想要救她，“蘇落！”

  “站住！”林夕將手中的槍對向麵前的幾人，“不許再過來，你們要是再過來一步，我就殺了他！”

  陸時心尖一顫，慕靳言伸出一隻手，擋在他的麵前。

  林夕笑了笑，扣住扳機的手收緊，麵上帶著無限的愛恨交織，“慕靳言，我來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我。”

  “說。”男人的語調依舊是冰冷，隻是那雙深邃黝黑的眸子一直鎖住她身後的蘇落。

  滾燙的淚水從她的眼角落了下來，林夕唇角笑得苦澀至極，“你有沒有哪怕一秒，是愛過我的？”

  她雙眸盯緊麵前的男人，眼睛一分也不眨。

  人人都說，蘇家三小姐愛了慕家大少整整十餘年。

  卻沒有人知道，她也是那樣深沉的將她放在心裏的啊。

  即便她後來和別人有了孩子，即便她做了那麽多的錯事，她滿心滿眼都是他啊。

  她甚至比蘇落那個不懂情愛的蠢丫頭要更早愛上他了啊。

  蘇落淡淡掀起眼皮，對上那雙深邃的眼。

  慕靳言……不要……不要……

  男人微微抿了抿唇角，冷薄寡情的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沒有。”

  短短兩個字的話音落下，林夕眼角的淚水瞬間像是斷了弦的線一樣的落了下來。

  她尖銳痛苦的嗓音在安靜的峽穀中撕心裂肺的想起，“為什麽！！你到現在連騙我一下都不願意嗎？”

  “你明明知道惹怒我，今天你們都會死在這裏，你卻還是不願意騙我一下嗎？”

  “愛這個字，就這麽難說出口麽？”

  “愛這個字，不難說出口。”

  男人的薄唇動了動，眸光轉向她身後的那個女人，“我慕靳言這一輩子，隻將一個人放在心上過。”

  山頂的風吹的更厲害了，風輕輕揚起蘇落頰邊的發，淚水從眼角忽然間的落了下來。

  年少時那麽多年的遺憾，終究隻是一場錯過罷了。

  似乎是痛到了極致，林夕的聲音恍然沉靜了下來，“慕靳言，你藏得真好啊，我竟然從來不知道，你這麽愛她。”

  他將她騙的好苦啊。

  “你明明知道你們的關係，你還是義無反顧的愛她！你擔心她被慕衍辭搶走，所以你不顧後果與代價的得到她！她離開了你整整五年，你的心裏隻有她！她給你帶綠帽子，你寧願背負罵名也要在媒體麵前維護她

  ！”

  “這世上的事究竟為什麽這麽不公平啊……！”

  她淒慘的笑著，整個人已經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你為了隱藏自己齷齪的心思，騙了我整整二十年……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啊？”

  她的聲音忽然間變得歇斯底裏了起來，衝著那邊怒吼著，“你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麽這麽對我？！”

  “林夕。”慕靳言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沉靜下來，聲音依舊是一如往常般的薄情與殘忍。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為什麽忽然之間答應和你在一起，我們之間，說起騙，不如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男人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落下來之後，林夕眸底一暗，似乎記憶中有什麽東西在慢慢的覺醒。

  那時候，她其實心底是明白的。

  之後，他後來對她太好，太過有求必應，讓她有意無意的忽視了。

  她緩緩笑開，轉眸獰笑著看著麵前這張她厭惡了整整二十年的臉，眸底刻骨的恨意盡顯，“怎麽？現在聽到他這麽在乎你，這麽愛你，你是不是很感動啊？”

  “隻可惜了，你們這輩子，注定隻能活一個！”

  她扯住身子的尾端，手中拿著槍走到蘇落的旁邊，冰冷的槍口抵著她的額頭。

  對麵的兩個男人當即變了臉色，慕靳言急促的開口道：“林夕，你才剛剛出獄，你的生活還可以重新開始，不要再……”

  當年沒有責令法院給她判無期，已是對她最大的愧疚。

  早知道有今天，他當初一定絕不手軟。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的癲狂大笑聲回徹再山穀之間，顯得幾分陰森可怖。

  她的聲音淒苦，低低呢喃，“我還會有以後麽……”

  她什麽都沒有了。

  尊貴的身份，名流圈那些人的愛慕與嫉妒，以及作為一個女人生孩子的權利……

  陸時走上前，“將手中的槍放下，你想要什麽，我給你，無論多少錢，我都給你。”

  “我可以保你下半輩子的衣食無憂。”

  林夕慢慢回過神，抬起頭看向他，唇角諷刺的笑了笑，“我竟然不知道華爾街的陸少，竟然也對我的好妹妹情根深種呢？”

  她單手捏著蘇落的臉，貼近她，眸底的幽光像是一個即將發瘋的魔鬼，“你看看你，即便慕靳言當初拋棄了你，這世上總有人會憐惜你，保護你，你到底，憑什麽……”

  蘇落笑了笑。

  從未有這麽一刻，覺得林夕是這樣的可憐。

  每個人的一生，都有兩個麵，都有自己擁有的，和自己得不到的。

  有些人，隻能看得到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去忽略自己已經得到的。

  靈魂開始空虛，開始怨恨。

  “說，你想要什麽？”慕靳言沉著一雙墨色的眸，神色不耐，緊緊的鎖著她。

  “別急嘛……”林夕回過神，淺笑著看向他，“我們來玩個遊戲，怎麽樣啊？”

  風揚起了她的長發，那張扭曲的臉更顯猙獰幾分，“用一命，換一命，怎麽樣？”

  “她瘋了！慕靳言，你不要答應她……”

  蘇落她抬眼看著對麵不遠之處的男人，沉靜的眸終於有了一點點的波動。

  不可以，絕不可以。

  慕靳言與陸時麵上仍是不動聲色，眸光隻是淡淡看著她。

  “噓……”林夕單隻手摩梭著她的臉，唇邊輕勾，陰冷的道，“不要說話。”

  “他們聽不聽我的，取決於他們，不取決於你。”

  她看向對麵兩個男人，準確的來說，是看向慕靳言。

  “你既然那麽愛她，那麽你肯定是願意為她去死的，對麽？”

  陸時忍無可忍的走上前，低吼道：“你真是一個瘋女人！”

  林夕的臉上一點也不惱，似乎一點也不介意陸時的存在，眸光隻對向慕靳言，重複的問：“對不對？”

  蘇落拚命的搖著頭，眼角的淚珠大滴大滴的落下，“慕靳言，不要聽她的，不要……”

  男人抿著薄唇，隻是衝著她溫溫一笑，就像是從前看她不聽話時孩子氣時的樣子。

  一如從前的溫柔和寵溺。

  墨色的瞳仁漆黑而又寂靜，他走上前一步，低沉清冽的嗓音在汩汩的山脈間回音蔓延——

  “用我的命，換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