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今天，”老爺子放下茶杯，話音微頓，摸了摸下頜，“蘇丫頭為什麽一見你就開始暈倒，這件事，你心裏就沒有點疑問？”

  對著自己的兒子，老人家一向是開門見山。

  慕均神色僵硬了一下，旋即很快的回過神來，“這件事，靳言應該是我清楚一些。”

  頓了頓，他又說道：“既然是身子不好，就應該找人來看看，再好好休息。”

  老爺子銳利的雙眼微微眯了眯。

  他將手中的茶杯放下，隨後不緊不慢的從抽屜中拿出一根煙，靜靜的點燃，聲音隱藏在半明半滅的煙霧中有幾分不清晰，“你還記得，當年你遵從我的命令，去拜訪蘇家的事嗎？”

  蘇家與慕家算得上是世交，交情甚篤。

  蘇慕兩家早些年便有聯姻打算，慕均當年一心喜歡蘇錦這件事，也是個眾人皆知的事。

  當然，這也是沈晴厭惡蘇落的根源之處。

  若不是因為當年的蘇家大小姐蘇錦愛上了一個窮小子，致使這份聯姻關係破裂。

  他們兩家的關係，也不至於鬧得後來那麽僵。

  但即便關係生疏，情義總還是在的。

  所以，蘇家二老當年出了事，慕家自然是要去探望一番。

  眾人隻當所有發生的事，都歸咎於一場簡單的意外。

  誰能想到這背後的罪魁禍首，竟然是那個在蘇家卑微的像一條狗一樣的上門女婿呢？

  不過林瀟將所有的表麵功夫都做得很好，完全讓人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

  以至於，當時隻有慕均，發現了點點的異常。

  異常不過就是在於，表麵上林瀟說蘇家大小姐蘇錦是調養身體閉門不見客，實際上確是被林瀟給關了起來。

  後來那棟陰暗的閣樓裏，葬送了蘇家大小姐的命。

  那時的蘇錦，估摸著也不過是三十歲出頭。

  在她最美好的年紀裏，被這個世界上她最愛的人欺騙，最後香消玉殞。

  說到底，還是林瀟頗腹心計，害慘了這一家人罷了。

  不過好在

  ，他現在也接受了一場懲罰，所有該來的報應，雖然姍姍來遲，但是最終還是來了。

  要是當年，沒有發生那樣的事，恐怕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會大不相同。

  他不會有靳言這麽優秀的孫子，蘇錦不會有蘇落這麽可愛的女兒。

  他的兒孫輩也不會再與蘇家的女兒有了千絲萬縷的糾纏。

  看來這就是命，有時候，命運這個東西，還是逃不過。

  他親眼目睹慕均見到蘇錦嫁給林瀟之後的崩潰痛苦，再親眼目睹自己的孫子沉迷於愛而不得之中整整十餘年。

  從前他隻當靳言是因為擔心上一輩的那些事刺激到沈晴，所以才不得不逼著自己對蘇家的女兒放手。

  一次次狠狠的拒絕與傷害蘇丫頭，隻是為了能讓沈晴的心裏好受一些。

  隻不過現在仔細回想一下，忽然就越發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

  慕均淡淡的抬起臉，語調似乎和剛才沒什麽起伏，“當年的那些事，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我已經要忘了。”

  老爺子也抬起頭看著他，一雙偵破人心的慧眼之中，令人看不出裏麵蘊藏著怎麽樣的情緒。

  他忽然想到五年前對峙公堂之上的那個日記本。

  缺失的兩三頁，正好是他派慕均去蘇家探望的那幾天。

  所以，日記本上究竟是掩藏了什麽樣的秘密，能讓蘇丫頭一看到慕均就變的這麽反常。

  “自從五年前，靳言與蘇落結婚之後，你就遠走Z國，應當不是一時興起吧？”

  他從小就懂這個兒子的脾性，說他是庸才簡直是在誇他。

  他跟二世祖唯一的區別就是，在他的嚴厲教育下，他不會去以權欺人。

  不過幸好隔代遺傳的好，才能生出靳言這麽優秀的孫子。

  坐在下方的慕均有些為難艱澀的開口，“爸，都過去這麽多年了……”

  “你當年到底隱瞞了什麽？”老爺子不溫不火的打斷他的話，“能讓靳言痛苦了這麽多年，能讓蘇丫頭一見到你就臉色慘白的秘密，能讓你一離開就是五年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話音剛落下，慕均霍然站起身。

  茶室內的暖氣溫度一陣陣的升高，老爺子的聲音帶著中氣十足的質問與嚴肅，慕均垂在身下的拳頭微微攥緊，咬緊了後壓根。

  那件事，絕不可以說出去。

  絕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

  窗外，烏雲掩蓋著雲層，四周漆黑，看起來已經見不到月亮了。

  慕振雄眸底一片暗沉，拇指摩挲著食指上的那顆瑩綠色的玉扳指，指尖輕輕的扣在桌上，發出一陣陣有規律的敲擊聲，一聲聲的敲擊著慕均的耳膜。

  窗內，滿室的茶香，肆意的彌漫在人的鼻尖，整個房間內暖烘烘的，卻又有那麽一瞬間，令人感受到刺骨的冷。

  就在慕均坐立不安到極致的時候，老爺子眯著眼，蠕動著唇輕輕的出了聲，“蘇錦的死，是不是與你有關？”

  蘇錦當年也算是個美名在外的蘇家大小姐，不然也不會生下豔名在外的蘇落。

  連他的兒子，都難過美人關，更何況是那個小門小戶見識短淺的林瀟。

  見老爺子沒往別的地方想，慕均忽然間的鬆了一口氣。

  他鬆開了身下攥緊的拳頭，對著上方的人道：“爸，這你就可就冤枉我了，我怎麽敢做這種事？”

  “林瀟給當年的蘇家大小姐下毒的事情五年前已經被眾人皆知，你現在卻揣測她的死與我有關係，這樣的想法是否有失偏頗。”

  慕均緩緩地坐下來，硬朗十足地臉上怔鬆了幾分，無人看到之處，手心已經微微地出了汗。

  自己額父親精明一世，真要是對這件事起了疑心，怕是不好辦。

  但是目前這個結果，應該是最好的。

  想到之前見到的那張蒼白的酷似蘇錦的臉，他的眸底閃過一絲疼惜。

  未免以後碰上更加複雜的事，未免父親再次起了什麽疑心。

  暫時這個家，看來是不能多呆了。

  空氣中傳來淡淡尼古丁的味道。

  慕均剛想開口，就聽到上方傳來老爺子矯健的聲音，“是麽？除了這個，還有更好的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