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負責人, 也就是村支書家的二兒子顧敏的意思是先帶一兩百塊香皂。

  雲昭卻非常有信心，大手一揮, 將加工出來的六百塊香皂一起帶上了, 還有袁家那邊的一百多個藤籃。

  作坊的香皂嚴格把控著質量，袁家那邊也一樣。

  甚至這次的藤籃比之前的還要好, 生怕因為一時疏忽丟了這個收入。

  村裏副業的第一次交貨, 算是個大事, 村支書打算讓村裏的拖拉機送他們一趟。

  雲昭覺得距離太遠不劃算, 這裏距離省城幾百裏地, 來回將近一千裏了, 太浪費人力物力。

  現在是給本省的百貨大樓供貨, 萬一他想去京市, 難道送貨的時候拖拉機開到北京去？

  雲昭就將六百塊香皂單獨裝了兩個箱子，藤籃都疊起來放一起，裝麻袋, 等到了那裏在分裝籃子, 這樣能少占不少地方。

  兩個大箱子，兩麻袋藤籃，這樣一來, 四個人就能將東西帶上了。

  顧家人以為顧雨喊顧愛黨一起去省城是為了幫忙搬東西, 顧愛黨不是作坊的人，算是個免費勞動力。

  不過顧家人沒有阻止顧愛黨跟去幫忙，有機會的話，誰不想去省城看看呢。

  也不是沒人有想法, 大嫂張蘭芳心裏就有點意見。

  因著那罐麥乳精的原因，大嫂張蘭芳臉色好了一陣子。

  現在顧雨三天兩頭不上工，工分少得可憐，她又氣得要命了。

  一個兩個都不好好幹活，等年底都去喝西北風嗎？

  全家人都拿老大顧愛國當幹活的老黃牛，誰的男人誰心疼，張蘭芳決定了，等顧雨一回來，她就當著全家的麵說說工分的事。

  最好就是把老四和老五分出去，可惜，看婆婆的意思隻有這倆結婚才能分出去了。

  開好介紹信，一行四人加上小熊就出發了，村裏的馬車將他們送到縣城車站，這四人再乘火車前往省城。

  上火車的時候，雲昭自己輕輕鬆鬆地抗起一個裝香皂的箱子，又拎了個麻袋，力氣絕對對得起他的體型。

  雲昭身後，顧敏和顧愛黨兩人抬著一個箱子，顧雨拎了最輕的那個麻袋，一手抓著小熊的背帶褲。

  幾個人上了火車，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顧敏有些興奮，顧愛黨麵上看不出來，心裏則是興奮又忐忑，這次省城之行對他而言太重要了，說不定就能因此改變命運。

  這一段時間，莊昭教了他不少東西，顧愛黨以前沒覺得知青懂得比他多多少，現在他卻覺得，莊昭似乎沒有不會的。

  怪不得小弟一定要和莊昭交好，說不定全家人就小弟的眼光最好。

  除了物理，化學，數學方麵的基礎知識，莊昭還教了他各種電器裝接，調試，成品調試，維修。

  他們還悄悄拿了顧爺爺特別寶貝的收音機練習過，現在他已經能拆開再裝上去了。

  當然，最後一次拆的時候他不小心丟了個螺絲，莊昭說沒事，硬是把收音機又組裝回去了。

  希望爺爺永遠也發現不了。

  至於電視機就沒戲了，隻有村支書家裏有台黑白電視機，他們是絕對摸不著的。

  不過，他們去過城裏修電視機的地方，由雲昭上去裝作可能過來維修電視但是先來打聽的客戶，他則跟在後麵偷看人家怎麽修。

  他那一次受益匪淺，更讓他吃驚的是，不管他想看多久，雲昭都能找到話題和維修師傅說夠時間，而且還挺受歡迎的。

  他準備的很充足了，一定可以的。

  至於顧雨一家，上了火車之後，小熊就開始跟兩個爸爸開開心心地說話。

  說說他學了什麽東西啦，陪姥姥聽戲學會了樣板戲啦，今天想吃什麽啦——顧愛黨深深覺得，這父子倆說不定是親生的。

  一直到下車，小熊還有點意猶未盡，跟顧雨爸爸說回去有空給他唱戲。

  下了火車之後，他們先一起去了省城的百貨大樓。

  將東西放在門口，顧雨就拉著顧愛黨和小熊說要先去逛逛，讓雲昭和顧敏先去辦正事。

  顧敏現在緊張不已，哪裏顧得上顧雨他們呢。

  萬一人家不要這麽多怎麽辦，萬一人家想降價怎麽辦，萬一人家不想要了呢——

  雲昭直接走進去，和一位櫃台上的售貨員打招呼，“紅兵同誌，忙著呢？幾天不見，又精神了！今天這毛衣打的好……”

  顧敏緊張得手腳發涼，麻木地在旁邊聽著雲昭跟人家笑嗬嗬地打招呼。

  那位售貨員滿臉笑地將毛衣一放，“哎喲，小莊同誌，怎麽現在才來，我們經理可是都問了好幾回了！你們直接上去就行，來來，我們給搭把手！”

  有閑著的售貨員幫忙一起把箱子搬了上去，臨走，那位紅兵同誌還悄悄跟雲昭說晚點找她們一趟，給留了點好東西。

  經理一見雲昭等人搬著東西進來，當下迎了上來。

  “小莊啊，你這可不行啊，說是過兩天就來，結果你看看這是過了多少天？讓我們可是等的望眼欲穿啊！”

  經理本來買了七籃香皂試賣，結果，好嘛，他自己買回去一籃送家裏人，第二天，剩餘六籃子被百貨大樓的售貨員們搶光了——她們開始試用過，知道這東西的好處的。

  有家裏人多直接買一籃子的，有幾個人湊一起買一籃子的，鮮花香皂根本沒有上架的機會，就沒了！

  賣沒了就沒了吧，沒過幾天，他媳婦就跟他說，這香皂怎麽怎麽好，再買回點，給丈母娘和小姨子送去。

  不止他家，用了的都有再次購買的意思。

  結果，沒貨！

  左等莊昭也不來，右等也不來，無形當中，還造成了饑餓營銷。

  “經理同誌，為了能趕出一批質量最好的香皂和藤籃，我們可是加班加點，質量一般的都自己縣裏留下了，給你們帶的都是最好的。”雲昭道。

  經理大笑起來，“那我可得好好檢查，這次你帶了多少過來？”

  “六百塊，您這邊能留下多少留多少，剩下的我還談好了一家，一會兒直接送過去。”

  “小莊啊！我們可是先預定的，六百也不多啊！都留下，都留下！”經理當下就拍板了。

  這香皂他賣五毛一塊，一籃兩塊四，快頂一瓶酒了，但是女同誌們就是喜歡，買的人還多。

  雖然不理解她們的想法，但是不影響經理的大批量進貨計劃。

  雲昭略有些為難地同意了，當下，讓經理清點了數目，檢查質量。

  六百塊香皂，一百六十個藤籃都留下來了。

  顧敏徹底將心放下了，他現在有點明白為啥他去打聽收購價是兩毛了，莊昭能談到三毛五了，他太實在了。

  經理是按照一百二十籃禮品盒的價錢購買，一塊六一籃，共計付給雲昭一百九十二塊；還剩下四十個藤籃，一塊六。

  給雲昭開了票，點清了錢款。

  雲昭隨手裝到了包裏，一點不在意的模樣，讓經理更加肯定，他們的香皂不愁買家。

  當下道：“小莊啊，你們那有電話嗎？”

  村裏當然沒電話，雲昭想了想，留下個地址，如果有急需的就拍電報，不著急的話，他十天後再過來。

  “行，對了，我讓他們給你留了點瑕疵品，你讓小王帶著你去倉庫，看看有什麽需要的。”經理樂嗬嗬道。

  謝過了經理，雲昭帶著顧敏往樓下走。

  “一會兒看看需要什麽，給家裏買點。”雲昭對顧敏說道。

  顧敏自從看到那一百九十多塊錢，腦子就有點不轉了，不是他沒見過這麽多錢，是沒想到他們不到一個月能賺這麽多。

  這裏麵，莊昭的提成18，袁家的藤籃6.4，。

  往外麵多跑幾趟，莊昭的提成可不比城裏的正式工人差多少。

  聽到雲昭問話，顧敏一摸兜，裏麵有兩塊錢，是帶了預防萬一的，他也沒想到還能有這種好事啊。

  “先去看看，真有合適的我先借給你。”雲昭一拍他肩膀。

  兩人被那位中年大姐帶著去了倉庫，裏麵一個角落擺了些東西。

  “這些是留出來的瑕疵品，你們倆看看吧。”

  雲昭從袋子裏又拿出一袋試用裝，“王姐，我又帶來一些試用品，你們分分，用的人越多，對我們可越有好處。”

  “這你可就放心吧，保證給你宣傳到位。”王姐一臉喜氣地接了過來。

  還小聲提醒道：“有些布料不錯。”

  雲昭和顧敏過去挑選，顧敏拿了一塊花布，一塊藍布，一個暖壺；雲昭則直接挑了整卷的羊絨呢，這卷羊絨呢雖然雖然有了瑕疵，價格依然是比較高的，所以才被剩了下來。五十塊錢，還有一卷白色純棉布。

  雲昭自己花了六十多，看得顧敏咋舌。

  另外一邊，顧雨和顧愛黨見到了來接他們的阮鴻。

  阮鴻是帶著另外一個穿軍裝的人一起來的，是阮鴻的戰友，也是無線電廠的駐軍代表嚴冬。

  嚴冬先打量了兩兄弟一眼，就對著顧愛黨嚴肅地道：“名額我是給你爭取到了，但是能不能留下來，還得看你自己，阮鴻跟你們說過吧，無線電廠的考核很嚴格。”

  顧愛黨緊張起來，顧雨用鼓勵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轉頭說道：“謝謝嚴哥，我哥已經準備了很久的。”

  嚴冬無意給開始冒汗的顧愛黨更多壓力，隻是微微點頭：“行，跟我走吧，等會兒是統一考核。”

  顧愛黨被人帶走了，顧雨抱著小熊，和阮鴻待在一間辦公室內等著。

  雖然對顧二哥有信心——主要是對雲昭有信心，顧雨也有點忐忑。

  “你現在知道緊張了，當時讓你們選鋼鐵廠和紡織廠。”阮鴻無奈道。

  小熊則是歎了口氣，要是他能代替這位二伯去考試就好了，他學得可明白呢。

  顧雨和小熊一起關注著考試的那個房間，等他們倆回過神的時候，發現這房間多了兩個人。

  正在說著什麽，一個人忽然笑著轉頭看向顧雨和小熊道：“小兄弟，來，我問問你們，要是你們半路遇到女同誌求助怎麽辦？”

  “什麽樣的女同誌？”顧雨道。

  “年紀大的嗎？穿著呢？年輕嗎？好看的嗎？”這是小熊。

  房間裏一時迷之沉默，都往這邊看過來。

  提問的人噎了一下，“假如是個年輕女同誌。”

  “保持距離，看看怎麽回事。”

  “先排除她是不是間諜，是不是跟蹤我們。”

  屋裏的人眼神更驚異了。

  “然後呢？”那個人又笑著問道。

  “找公安過來。”

  “看看她是不是對我爸爸們有什麽企圖？如果是的話，即使她可能心碎，我也會拒絕的。”

  “兒子，爸爸知道自己很優秀，但是你不能這麽說大實話。”顧雨小聲教導小熊，“要婉轉點。”

  “好吧，人家主要是覺得最近想當我後媽的人太多了。”小熊承認自己有點緊張過度了，這完全是受了雲昭爸爸的影響。

  那個人低頭在紙上寫了什麽，起身出去了。

  “你在幹什麽？！”阮鴻叫道。

  “怎麽了？”顧雨無辜地看向阮鴻，他剛剛走神，下意識地怎麽想就怎麽說了，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對的，至少沒有反動思想啊。

  “那是調查你二哥出身和背景的調查員！”

  顧雨和小熊都驚呆了，“什麽？那、那他問我幹什麽呀？直接問我二哥啊，我肯定不會隨便說的！”

  “我們剛剛已經把你二哥的家庭背景都和他說了，他知道你是顧愛黨弟弟才多問了幾句。”阮鴻捂臉。

  小熊和顧雨對視一眼，一起往外追著調查員而去。

  他們想了很多種情況，但是絕對沒有想到，二哥可能因為他們倆當不成工人。